三月里草长莺飞,风光秀丽,大观园也算正式竣工。
这一日贾政带着清客一览大观园,顺便考验贾宝玉才学。
众人行至蘅芜苑一处,顺着抄手游廊步入轩中。
众人皆为题联,贾政捏须也欲题一联,瞥见贾宝玉一旁不做声,喝问道:“还要别人请教你不成。”
宝玉吓得一哆嗦,缓缓道:“匾上则莫若‘蘅芷清芬’四字为妙。对联则是: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酴醿梦也香。”
贾政正欲责问他几句,苏全匆匆赶来。
贾政看着苏全,问道:“云然,怎么来的如此晚?”
苏全歉意道:“世伯,我的马车路上拔了缝,故而晚了些。”
他早就想入大观园一览风光,只是不想抢了贾宝玉的风头,故意来迟。
“也罢!”
贾政摆摆手,“你看他方才这一联如何?”
苏全在一旁早听到宝玉的对联,拱手道:“宝兄弟这联极妙,套的是‘书成蕉叶文犹绿’,却又比原联活波生动,可见这些日子宝兄弟是有用功读书。”
众清客也纷纷赞誉,贾政训了贾宝玉几句才放过他。
贾宝玉感激瞧了一眼苏全,苏全对他摇了摇头。
贾政带着众人游览完蘅芜苑,才转道步入正殿,殿中崇阁巍峨,层楼高起、轩昂壮丽,富贵异常。
看完正殿,众人尽兴而归,苏全跟着贾宝玉一起出了大观园。
苏全和贾宝玉刚出院门,守在门口的小厮一窝蜂似的拥了上来。
“见过苏大爷!”
带头的小厮行完礼,奉承道:“二爷,老太太催人来问了好几次,都亏我们回着才欢喜。外面的清客相公们都说,二爷才做的那些诗比世人的都强些。
二爷得了这样好彩头,也该赏赏小的们。”
“是啊是啊!”一旁的小厮附和。
贾宝玉心下也高兴,扬了扬手,“回去每人赏你们一吊钱。”
“一吊钱谁没见过。”
那小厮一脸嫌弃,却把目光移到贾宝玉的腰间,讨好道:“二爷把这荷包赏我们吧!”
说完那小厮将贾宝玉的腰间挂着的一个绛紫盘云的荷包扯了下来,一把塞进怀里。
其他小厮跟着一哄而上,把他腰上挂着的荷包、扇坠都解了下来。
贾宝玉看着他们争抢也不着恼,笑呵呵道:“云然兄,随我去见老祖宗。”
苏全淡淡笑道:“我已经拜见过了。宝兄弟你去吧,别让老人家等急了。”
小厮们分外赃物,这才过来围住贾宝玉。
“二爷坐稳了!”
带头小厮吆喝一声,其他小厮抬腿的抬腿,搂胳膊的搂胳膊,一路上嘻嘻哈哈,把贾宝玉送到贾母的荣庆堂。
苏全走过荣庆堂,转道去贾母后院,这样避免碰见贾府的女眷。他来过几次,路也熟稔的很。
东暖阁,春纤朝屋里喊道:“姑娘,苏大爷来了。”
声音未落,苏全进了堂屋,看见黛玉坐在榻上做针线。
“师兄怎么过来了?”黛玉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欣喜。
苏全扫了一眼桌上盒子里放着那个没做完的抹额,笑道:“方才和世伯、宝兄弟逛园子,顺便来看看妹妹。”
雪雁端了茶来,黛玉问起逛园子的事,苏全笑道:“宝兄弟今天可是一展诗才,世伯脸上虽是严肃,心里不知怎么乐开花。”
黛玉赞许道:“二哥哥本来才学不错,只是看见二舅舅像老鼠见到猫一般,十分本事使不出七分。”
苏全说起园子景致,看她神色微动,问道:“妹妹想不想去看看?”
黛玉点点头,苏全靠她近些悄悄道:“园子门还开着,我带妹妹去。”
黛玉眉头微蹙,不放心道:“要是碰上外人怎么办?”
苏全笑道:“妹妹带上帷帽,真遇上外人自然有师兄帮忙挡着。”
黛玉以考究的目光扫视苏全那不算健壮的身板。
苏全拍着胸脯,保证道:“妹妹放心,有守门的小厮在,不会有外面的人进来。就算碰到世伯和老先生们,我也能搪塞过去。”
“那我先去换衣裳。”
黛玉点点头,带着雪雁跑进内室去换衣裳。
拖拖拉拉两刻钟多钟,黛玉才从里屋出来。
如今黛玉出了重孝,可以穿些浅色衣服。她换了件浅青的素罗刻丝夹袄,湖绿的挑线如意纱裙,整个人看起来灵动秀气,清丽动人,宛若人间精灵。
二人到了外屋,苏全帮她带上帷帽。
“林妹妹和苏兄要去哪?”贾宝玉换了一身衣裳过来。
苏全笑道:“我和妹妹去园子逛逛,宝兄弟可要同去?”
贾宝玉有些意动,他路况熟悉正好可以做向导,他早已留心好几处的地方,林妹妹见了肯定会喜欢。
只是一想到自己父亲说不定此刻还在园中,心中有些发怵。而且他们师兄妹在一起总感觉自己像个外人,有话也插不上。
贾宝玉心中转了几回念头,才笑道:“我就不去了。林妹妹外面日头快上来了,可要早些回来。”
苏全带着黛玉绕过后院,路过凤姐的院子,从西角门走夹道,寻到正园门旁边的小门。
进入园中,只见疏林如画,黄花满地,碧草盈阶,又见山石险竣,清泉绕檐,入眼处尽是亭台楼阁,朱墙粉垣,恰如人间仙境。
苏全记忆来时的路径,指着左边道:“我方才来时隐约看见那边一处竹林,妹妹一定喜欢。”
二人走过羊肠小道,果然看见一条青石小路,旁边翠竹掩径,清幽非常。
甬路尽头,一道粉垣堆砌的月华门映入眼前。
门里是曲折游廊,三间小屋展露眼前,旁边千竿翠竹围绕左右。小屋前曲桥相连,颇有江南风致。
池中有鱼,鱼游清泉,泉绕屋檐,檐下竹叶潇潇。
微风细细,夹杂竹叶清香,令人神清意闲。
二人站于桥上观望四处,苏全赞叹道:“以江湖相期,烟霞相许;付同心之雅会,托意气之良游。
若能在此处抚琴会友,当为人生一大乐事。”
黛玉眼睛亮晶晶的,“师兄,很喜欢读小窗幽记。”
苏全点点头,问道:“妹妹觉得此处如何?”
“幽静自然,有趣的紧。”
苏全知道这里以后可是黛玉的处所,带她去了后院,后院种了几株芭蕉梨花,相映成趣。
二人从后院出来,继续前行,前方一巨石挡住视线。走近些发现远处是一家农家小院,四周都是黄泥筑的矮墙,墙上堆着一捆捆稻草。
二人迈入院中,院中种着杏花桑榆等树,颇有农家意趣。前方是桑榆柳条编织青色篱笆,围住几间房舍。
后方田野中种满时蔬,目光尽处是十来拢油菜花,黄灿灿一片,错落有致。
苏全感叹道:“地方虽好,可惜没有左邻右舍,倒失了农家本意。”
黛玉记起去小时候去京城路上的景致,悠然道:“外头的稻田上,平明薄雾之时,有一层低烟,似翠若兰,不时还有白鹭飞过。这里如师兄所说,确实无趣的很。”
二人在园子里逛了半个多时辰,有些疲倦,坐下来休息。
苏全见黛玉脸上虽有倦意,眼中仍有意犹未尽之色,笑道:“等有了空,我带妹妹去城外庄子上体验农家生活如何。”
黛玉眯着眼盯着苏全:“师兄可不能反悔。”
“师兄何曾说过谎。”
苏全摊开手,把帷帽给她,“妹妹,该回去了。老太太肯定派人寻我们回去。”
黛玉瞧了瞧日头有些大了,再有半个多时辰就到中午,才歇了心思。
荣国府门外
苏全望着街上忙碌的人群,“松月,你会种田吗?”
如今他已经入了国子监內监广业堂的外班,倒不用每天去国子监上学,每月抽出十天时间去便可。与其在国子监待三五年谋拨历的资格,倒不如直接考个举人简单些。
而且国子监学习氛围完全不适合他,还不如待在家里找个先生更有助益。
松月呵呵一笑,“小时候看我老子种过,那时我还在一边玩泥巴。”
苏全听了松月的话心情松快不少,“去城外庄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