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醒醒,起来值夜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就如同黑暗之中的曙光一般,将徐凡将从梦境中惊醒。
脑袋昏昏沉沉,诡异的梦境依旧在脑海中纠缠交织,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虚幻现实。
“你这几天是咋了,怎么和丢了魂似的。”
说话的是一名满是络腮胡子的壮汉,壮汉抓起床板上的破烂甲胄套在身上,斜瞟了一眼仍然坐在床板上发愣的徐凡。
话音落下,床板上的徐凡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
见到这副情景,壮汉骂骂咧咧了几句,便抓起挂在一旁的破烂甲胄直接朝徐凡扔了过去。
遭受了这突然袭击,徐凡似乎才有了一些反应,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砸在床板上的甲胄,又转头看向已经整装待发伫立在一旁的壮汉,有些空洞的眼神才缓缓恢复了灵光。
“还发什么愣,赶紧的!”
壮汉一把抓起斜靠在木板床边的长刀,便急匆匆的朝着营帐外大步走去。
而徐凡,则手忙脚乱的套上甲胄,匆匆忙忙的紧随着壮汉而出。
一出营帐,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一堆堆篝火正噼里啪啦的熊熊燃烧,驱散了这夜晚的黑暗,在这营寨各处,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将士散漫的转悠着。
习惯性的扫了一眼这座军寨,再看向前方急步行走的壮汉,徐凡默默地加快了步子,快步朝着壮汉追去。
前进的路线两人早已了熟于心,没过太久,熟悉的糟杂声音便隐隐传入了两人耳中。
声音的源头是前方一处灯火通明的营帐,也是两人此行的目的地。
“这群杀千刀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老子还要守着他们,去他娘的……”
壮汉瞟了一眼前方那处灯火通明的营帐,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但随着两人慢慢靠近这座营帐,壮汉也知趣的闭上了嘴巴,沉默着和值守于营帐外的两名士卒换岗后,两人便有若门神一般,一左一右的站在了营帐门口。
营帐里的声音很吵,不用想徐凡都知道,是领军的少将军与他那群手下在饮酒作乐,随军驻扎于此近半月,这座营帐几乎是日夜如此。
徐凡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头上的老爷们天天饮酒作乐,底下的人自然轻松了许多。
每天当下门神,吃饭,睡觉,偶尔出来操练一下,这样的生活,较之以前那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实在是不要太舒服。
安静了没一会,壮汉就有些耐不住了,左右看了几眼后,便看向了徐凡。
“喂,你小子这几天是咋了,不就杀个人嘛,咋还没缓过神来啊?”
“也太没出息了,想当初你武大哥我……”
没等徐凡回答辩解什么,壮汉又立马喋喋不休的吹嘘起来。
看了一眼已是停不下来的壮汉,徐凡倒是显得有些无奈。
壮汉名为武胜,看上去五大三粗,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却长着一个婆娘嘴,一天到晚停不下来的那种。
好在早已习惯了武胜的唠叨,徐凡紧了紧身上那破烂甲胄,手掌却不由自主的抚了抚胸口处,与此同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徐凡的神色又阴沉了许多。
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冰凉的金属质感从手心传入心头,才稍稍将心头的压抑驱散了几分。
“快来人啊!”
这时,营帐内突然传来一道呼救声。
下意识的,徐凡两人便转身冲进了营帐之中。
帐帘一掀开,一股股刺鼻的异味便扑面而来,酒味,狐臭,汗臭,胭脂水粉的香味种种味道掺杂一起,形成了一股几乎让人晕眩的恶心味道。
骤然遭受这异味环绕,腹中翻涌反胃,好在两人也不是第一次遭受这骤然袭击,都有了经验,平缓了呼吸,两人利索躬身抱拳立于帐中。
帐中极为安静,之前的糟杂声音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帐中首座面色苍白的瘦弱青年瘫倒在木塌上,脚下酒菜散落一地。
在正前方,一名巨熊壮汉伫立,衣衫染血,地面上,一名衣着暴露的女子妖娆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女子头部受创,趴伏在地,手中却还紧握着一根木簪子,一旁数名女子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瘦弱青年显然已经慌了神,抬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地面跪倒的那些女子,嘴巴张了又张,想要说些什么又始终难以说出口。
“少将军,您没事吧!”
惊呼声再次响起,似后知后觉一般,营帐右侧的一名留着撇子胡的长袍男子跌跌撞撞的朝着瘦弱青年跑去。
“少将军,您没事吧!”
“少将军……”
长袍男子的动作立马就引起了连锁反应,帐中其他将领也纷纷护主,关怀之意充斥了营帐。
一时之间,跪倒在地面的女子还有躬身伫立帐中的徐凡两人,俨然已经成了局外之人。
过了好一会,帐中才稍稍安静了一些,瘫倒在木塌上的瘦弱青年似乎也缓过神来,在几人的搀扶之下站起,看上去也恢复了几分气度。
“你……你们……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
“把……把……这些胆敢刺杀本将军……的贱……贱人拖下去斩了……”
瘦弱青年磕磕绊绊了好一会,一句完整的话才说出口。
“不要啊,少将军……”
话一出口,帐中求饶声便接连响起,原本跪倒不敢言语丝毫的众女子顿时纷纷求饶,甚至还有女子爬着靠拢瘦弱青年,苦苦哀求着。
妖娆之姿,哭得梨花带雨,莺莺燕燕,却也是极为挠人心。
不过这对徐凡两人却没丝毫影响,两人应诺之后,便快步向前,便准备将这些苦苦哀求的女子押出营帐。
“慢着!”
还未靠近,瘦弱青年的声音便突然响起,徐凡两人也下意识的停下了步子。
似是被这几名女子的哀求所影响,瘦弱青年看上去有些犹豫,好一会,才颇有几分公子气度的摆了摆手。
“罪不及他人,看在你们伺候本将军多时的份上,暂且饶过你们……”
说完,瘦弱青年便转头看向徐凡两人,又道:“你们两个,把这收拾干净……”
决定再次改变,徐凡两人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辣手摧花这事,对两人来说,还是有一点难度。
两人应诺了一句,便利索的清理起营帐起来。
两人也皆是贫民子弟,收拾起来自然利索,没一会,营帐便收拾干净,两人最终拖着一具女子尸体走出了营帐。
“草包一个!”
刚出营帐,武胜便忍不住的啐骂了一句。
“什么玩意,要不是有个好爹,这种货色老子早就送他去见阎王了……”
看着又愤世嫉俗起来的武胜,徐凡也是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瞄了一眼似乎又喧嚣起来的这座营帐,想着里面那喝酒作乐,美人作伴,心情也不由有些难以平复。
不过徐凡也没有像武胜那般愤世嫉俗,毕竟入这所谓的义军后,每日能够饱食三餐,不用每日为了生存而焦虑,这样的生活对徐凡而言,已是颇为美好。
营寨并不大,没过太久,两人便扛着这具女子尸体走出了营寨,和往常一样,守门的士卒大部分都是酣睡正香,仅有的几个没有打瞌睡的士卒也是聚在一起,骰子玩得兴起,完全没有理会徐凡两人。
对这军中的散漫,徐凡也早已习惯,甚至还有些窃喜。
当初几乎是快活不下去了,抱着当个饱死鬼的念头,硬着头皮参加了这红巾军在难民营里的募兵。
结果没想到的是,根本没有什么选拔考核,怀着忐忑心情报名后就被丢到了这被传说中的猛虎营中,成了红巾军少将军吴和的部下……
猛虎营这个名字倒是骇人,本以为进入这猛虎营得受一番罪,而且听难民营里的老人说,这所谓的红巾军其实就是叛贼,正在和朝庭大军打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朝庭剿灭。
结果从入营到现在一个多月时间,别说打仗厮杀了,连官军的影子都没见过。
这种情况徐凡刚开始还有些不理解,不过在这营中待了这么久,倒是明白了为什么。
毕竟虎毒不食子,就吴和这怂样,还有这所谓太子营中的老弱病残,真的上了战场,那真的是找死……
而这猛虎营之名,不过是那少将军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入营这么久,徐凡对这红巾军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红巾军在黑水郡高举义旗,首领吴太庆和吴太清自封为天公将军和地公将军,誓师祭旗之后,红巾军很快就席卷了整个黑水郡,甚至连周围郡县都被波及。
这红巾军起得快,败得也极快,在天度峡谷,官军大败红巾军主力,据说天公将军的小儿子都被官军擒住,直接活剐了。
一场大败后,原本攻势如虹的红巾军也就此落寞下来,开始由攻转守,占据着小半个黑水郡艰难的抵抗着官军的攻势。
反正徐凡是看出来了,这红巾军迟早要完,自己可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就这里吧,这小娘子也不容易,咱们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树林里,两人将女子尸体放在地上,武胜也难得的感慨了一句。
对武胜的话不可否认,借着透过树叶的月光,徐凡倒是将这女子全貌看得清楚,生得一副楚楚可怜的脸,却被额头上狰狞伤口所破坏,已是无神的双眼睁得老大,似是在控诉着什么一般。
在这夜色黑暗之中,看上去倒是有些骇人。
不过徐凡倒是没有什么惧意,这年头,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尸体,饿死的,自杀的,他杀的,徐凡甚至还见过活人被饿疯了的难民分食的……
天灾人祸,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毫无疑问,眼前这已经失去生息的女子,定也是一个可怜人。
“哎!”
轻叹一声,徐凡缓缓蹲下身,伸手抚过女子双眼,尸体冰凉的触感于手掌传入心头,就在此时,本是平常的动作却是戛然而止,徐凡神色也是一变。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