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疾不徐的开着车,同时关注着班级群里大部队的行进进度,他们是从丽川开了一辆大巴车过来,而我们杭州的几个同学基本都自己开车前往。在一个快到目的地的服务区我停留了一下,一是我再次认真检查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二是为了控制一下和大巴车的距离,我想落后他们半小时到达是比较合适的,这样我就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场了。
顺利抵达中午用餐的农家乐,这是一家环境很不错的农家小院,房子后面是油油青山,前面是清清小河,河边有一个铺满碎石的停车场,停着一辆大巴还有几台小车,已然没有位置。竹篱笆围成的院子,围得住人却围不住视线,院子中摆着几张桌子,同学们都已落座等待开饭。法拉利的轰鸣声总是引人注意,看见一辆豪车驶来,早已有人想一探究竟。
我见没有停车位,就把车开到院子门口,缓缓摇下车窗。因为戴着墨镜,开始还没有同学认出来是谁。我摘下墨镜,朝里面喊到:“老板,没有车位了,车停哪里?”
这时已经有同学认出我来,就叫道:“是吴子曰,子曰到了。”接着就有同学跑过来,我故作淡定的隔着车窗向他们微笑,这时一个保安跑过来,看了一下情况,就说道:“就停在门口好了,这条路已经基本到头,一般没有什么车经过。”
于是我才缓缓的关上车窗,走下车子,用遥控器潇洒的锁了一下车。在同学注目的眼光中走进院子。
我肯定那一刻我的形象是光辉灿烂的,从他们羡慕惊叹的目光中分明能读出来。请允许我用几句顺口溜来夸赞一下自己:
一头乌黑浓密发,
毫无三秋草头霜。
一双炯炯有神眼,
没有眼镜架鼻梁。
面色红润肤色好,
难见皱纹布脸庞。
腰杆笔直胸膛挺,
腹部不见大肚腩。
身穿套装显精神,
内着纯白T恤衫。
腿裹细长缩脚裤,
脚蹬洁白鞋一双。
哪似年近半百汉,
分明青春少年郎!
有同学已经忍不住喊道:“哇,这保养得也太好了!”
“这真的是子曰吗?看上去真年轻。”
“毫无疑问,他是全班变化最少的人。”
“这么时尚洋气,简直还是个小伙子啊,哪像我们都已经是大妈大叔了。”.......
同学们此起彼伏的交口称赞,真是让我飘飘然,这正是精心打扮所追求的效果。
当然我没有忘乎所以,一眼看到了坐在中间的三位老师,连忙走过去问侯。
“黄老师,您好,不才弟子吴子曰。”黄老师是语文老师,也是我们的班主任。当年我可没有好好学语文,确实不算是她的好学生,自称不才也是符合实际。
“子曰好,我都有点认不出来,比以前还精神。”黄老师握着我的手,仔细打量着我,好像直到确认我确是吴子曰才放手。
“应老师好,我是当年那个不争气的吴子曰。”是啊,物理是我的强项,应老师很器重我,而我却来个马失前蹄,心里总有几分歉意。
“子曰啊,往事不要再提,你现在不是照样很出息吗?”应老师边说边拍拍我的肩,好像是对我表示肯定和爱意。
“胡老师好,我是吴子曰,看到您身体还这么硬朗,真为您高兴。”胡老师的数学教得很好,思路严谨,逻辑清晰,其治学作风影响我们很多人。他人很瘦,年纪最长,快八十了,还能坚持来参加同学会,真是让人高兴而敬佩。
“子曰你迟到了,等会罚酒三杯。”胡老师年纪虽大,思路和逻辑已然清晰。
“中午就饶过我,晚上罚,我一会要开车去接李景。”
“李景也来吗,他可真是人才,人才难得啊,可惜流落到他国去了。”李景这个当仁不让的学霸,无疑是每个老师心中的骄傲,但似乎也成了老一辈知识分子的心头痛。这是时代造成的,想想改革开放以来,有多少聪明的脑袋流失在外。作为有良知的老师,看到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学生,到头来却给他国做了嫁衣裳,心里总不是滋味。
问侯完老师,我马上找到我的好兄弟:殷豪,殷清源和吴临风,我们紧紧的握手拥抱,其实我们每年都见面,算不上久别重逢,在这种场合表示一下亲热,只是再次向大家宣示一下我们铁一般的关系。其实同学之间都会有这样的小团体,是由于某种因缘际会形成的,会伴随一生。
“子曰,快找位置坐下。”兄弟热心的招呼我。由于他们那一桌已经坐满,我就在旁边一桌找了个位置坐下。
同桌有五男四女。我一一和几个认识的同学打了招呼,轮到坐旁边的三位女同学就愣住了。倒是她们中打扮入时的一位大大方方介绍道:“吴子曰,你肯定不认识我们,因为我们只同学了一年,二年级分班,我们就到文科班去了。我叫胡苇飞,她叫原虹,她叫董欣欣。我们很高兴能够重回二班,也很高兴我们彼此能重新认识。”几句话说得大方得体,顷刻化解了我的尴尬,我对她顿生好感。忍不住朝她多看了一眼,眼角余光中我隐约感觉到有双投射过来的目光,那是我期盼见到又有点怕见到的目光,那目光中含有的是期待?是关切?是幽怨?还是漠然?我暂时读不出来。对,那正是夏晓荷的目光,她正偷偷朝我这边看,她和思雨坐在隔壁桌。我本应该过去打过招呼,然而人有时就是“近乡情更怯”,我应该找个更好的时机来化解当年的恩怨。
饭后,导游提议大家往小河的上游走走,说是那里有一片小树林,风景很好,适合拍照,大家可以多拍点照,到时做相册好用。
于是我们三三两两,自由组合地往上游走。相熟想好的自然凑在一起。
刚来时只顾得久别重逢的兴奋,现在才发现这周围的景致确实很美,只见远山有色,近水有声,林木竞秀,花草繁盛,连道旁的小花小草也在尽情的招摇,展现自己的青春,而我们也仿佛回到青春少年,大家心情飞扬,步履轻盈。有相互搀扶,窃窃私语的;有相互取闹,大声说笑的;有相互抓弄,恣意玩乐的.......各具形态。
我们四兄弟走在一起。
临风问道:“这么多年你和晓荷都没有联系?”
“没有。”
“那可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再续前缘了,哈哈。”他还是风流不改当年。
“你和思雨还常见面吗?”
“不经常,偶尔,我不像你这么绝情,美好的青春烂漫岂能说散就散。”
虽然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临风和思雨没有走到一起,而且分居两地,但他们还是会经常约会,这在我们兄弟间是公开的秘密。
“吴临风,吴子曰,你们快过来一起拍张照。”思雨在不远处一边向我们招手一边大声喊着,她和晓荷正手拉手的站在一树桃花前。
我们跟了上去。
“夏晓荷,你好!”我主动打了招呼。
“吴子曰,你好,好久不见!”晓荷微笑着回了一声。
我想伸手去握,还是忍住了。
我这才开始仔细端详起她来:
正值年少青春浓,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已非旧日貌,
桃花依旧笑东风。
一首拙诗足以表达我当时的感受。
三十年的岁月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身材没有发福,但明显是有一点病态的消瘦;留起了长发,隐约有了几缕白丝;脸上粉黛略施,然难掩淡淡的倦容;眉梢的英气犹在,眼角的笑意不复从容。一袭翠绿长裙,披着一件小坎肩,如荷叶婷婷,优雅得体,依然十分动人。
我不禁有些操心:她的生活也不易吗?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呢?
“来来,大家快站好,照相了。”大哥殷雄发话了。
我们把两位女士围在中间,临风挨着思雨我挨着晓荷,隔了这么多年后我们终于又同框了,我又闻到了那缕淡淡的丁香味体香。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大家玩在兴头上,拍得正踊跃,摄影师都忙不过来,一场雨突然而至。
大家只好赶紧折返,路上还有同学POSE摆个不停,好像还没有拍够。
回到车上,大部队准备前往聚会酒店,我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开车前往高铁站接李景。
一路上心情是忐忑和兴奋的,七八年过去了,不知李景变化大不大,他的财气和才气是否还是让他意气风发呢?
到了车站,时间刚刚好,和李景通了电话,他正在出站,我告诉他我在停车场等他,并告诉他车牌号。
过了一会,就看见李景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性。
李景戴着遮阳帽和墨镜,身穿T恤牛仔裤和休闲皮鞋,典型的美国大叔打扮,身子已经略微有点发福,显得块头大了很多。然而脸色似乎不太好,我想可能是旅途疲劳了,也没太在意。
我迎了上去,握手拥抱。
“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我激动地说。
“兄弟,精气神不错啊!哦,开上豪车了,发展不错啊。”李景笑道。
“在你面前谈什么发展啊,差远了,来,来,请上车。”我把车门打开。
“哦,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杨依,Cindy Yang,我的生活助理。”李景指着后面的女士,又说:“小杨,这是吴子曰,我兄弟。”
哥们,真有你,这可真是个尤物啊。不过转念一想,也很正常啊,李景是有事业有金钱有才华有魅力的成熟男人,是很受女生喜欢的类型,再说他现在本来也单身啊。
“欢迎,欢迎”我连忙前去握手,并接过她手上的行李,准备拿后备箱去。
“哦,你就是吴子曰,李景常常提起你,没想到你看上去这么年轻。”杨依客气地说。
我们三人上了车。“你们旅途劳顿,在车上养会神吧,二十来分钟就到酒店。”
路上看到班级群里有人发了好几条消息,等红绿灯时打开看了一下,原来是夏晓荷写了一首小诗发了上去,同学们在纷纷点赞。只见她写道:
《雨中漫步》
山青青,
水秀秀,
一顿小酒后。
雨中漫步,
不怕被淋透。
你一言,
我一语,
总也聊不够。
何不停下,
留影得永久。
我@她强强强,心想她还是那么文艺范。我突然之间有了一点顿悟,难道我的文艺细胞是从她那里传染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