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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略谈万叶书店

钱君訇

在上海苏州河北一条不十分热闹的海宁路上,一个僻静的弄堂内,在“八·一三”对日本侵略者展开抗战以后的第二年,由几个青年创办了一家万叶书店。

这几个青年,有的从事音乐工作,有的从事美术工作,有的从事中小学教育工作。他们都满怀着抗日救亡的热忱,想为祖国出一些力,在抗战不久便成为“孤岛”的上海,觉得不能无所作为,但又不能赤膊上阵,在相互议论下,决定在各自的本位工作之外,再搞一点副业——出版事业。用出版事业这个工具来为抗日救亡作些鼓动宣传,以配合当时的形势,作为自己对祖国的一些小小的贡献,于是诞生了这家小之又小的万叶书店。这几个青年就是李楚材、陈恭则、陈学綦、顾晓初、季雪云和我。大家都在节衣缩食的情况下,各拿出一百元来,作为出版工作的资金,所以万叶书店刚诞生的时候,其规模是小到不能再小了。经过协议,由我担任经理兼总编辑,陈恭则、李楚材、顾晓初任编辑及推广,陈学綦任会计,季雪云任总务。不久,陈学綦受聘为小学教师,不再担任会计,另聘我的胞弟钱君行担任会计,还聘陆凤玉任助理,发行方面又陆续增聘了一、二人。

搞出版工作仅仅依靠这几百元资金,是远远不够的,无法展开工作的。因为我曾经在开明书店工作过七年,对出版方面的各个环节比较熟悉,而且和纸行、印刷厂、装订厂、各代售书店都有老交情,老关系,因此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印书用纸向熟悉的纸行欠帐,印刷、装订也是如此。印成了书发到各个代售店寄售也很容易。最初我们编印的书大部分是小学校的补充读物,如《小学活页歌曲选》、《小学音乐教学法》、《儿童节奏乐队》、《儿童画册》、《小学生画帖》、《国语副课本》、《算术副课本》、《常识副课本》、《幼稚园课本》,以及蜡笔、铅笔、钢笔、毛笔、水彩等画册,还出了丰子恺的《大树画册》、《劫余漫画》,彩色版的《子恺漫画选》、《漫画鲁迅小说》、《中小学图画教学法》等等的各种画册书籍,都是中小学生必需的辅助教科书或参考书。这些出版物都注入了爱国主义思想,使中小学生在潜移默化之间懂导热爱祖国,仇恨日寇。这些书籍,由从事中小学教育的同人去推广。每一个新学期开始,就发行大量的这些读物,据不完全统计,每学期都要发行到十万套以上,几年之后,发行量激剧增加,爱国主义的宣传也就随之而深入中小学生的心中。同时,也积累了很大的资金,扩展了业务的范围,编辑出版了抗日的文艺月刊《文艺新潮》,由宇文节(是我的笔名)、林之材(即李楚材)、锡金主编,约请茅盾、巴金、陈望道、丰子恺、王西彦、适夷、叶君健、罗洪、朱雯、顾均正、索非等作家撰稿,风行一时,起了鼓动宣传抗战救亡的作用,发行到第三年,终为日寇不容,被“勒令”停刊。其间还出版了《第一年》这本书,收录解放区及大后方的文艺名作,如张天翼的《华威先生》,姚雪垠的《差半车麦秸》等,亦被日寇列为“禁书”。

随着《文艺新潮》的发行,又出版了《文艺新潮小丛书》,所收的单行本,作者有茅盾、巴金、靳以、丰子恺、王西彦、适夷、翟秋白、凤子、李广田、梅林、舒湮、锡金、索非、臧克家、顾均正等。这个小丛书,由于选材的谨严,再加在《文艺新潮》上的宣传,真是不胫而走,在具有觉醒的青年中广泛流传。日本投降后,万叶书店大量出版了音乐读物,其中有缪天瑞的《乐理初步》、《音乐的构成》、《曲调作法》、《和声乐》、《对位法》、《曲式学》、《律学》,我所编的《进行曲集》、《万叶歌曲歌选》、《口琴名曲选》以及前面曾提到的《小学活叶歌曲选》,丰子恺的《音乐十课》、《西洋音乐十八讲》,丰子恺与丰吟合译的《世界大音乐家传》、《幼儿园音乐教学法》,郑晓沧译的《巴赫》、《贝多芬》、《勃拉姆斯》,盂文涛的《管弦乐配器法》,张洪岛的《西洋音乐史》、《西洋歌剧故事》,杨荫浏的《中国音乐史》,沈知自主编的《和声学》、《对位法》、《管弦乐配器法》,喻宜萱的《独唱歌曲集》,马思聪的小提琴曲《故乡》、《塞外曲》、《龙灯》,贺绿汀的《晚会》,陆柏华的《渔舟唱晚》,丁善德的《钢琴曲集》,以及其他很多歌颂祖国的歌曲、乐谱,其品种达二百左右。

我有兴趣于文学,二十年代末期起就写过诗歌和散文,因之也出版了诗集《水晶座》和散文集《素描》、《战地行脚》。我还在开明书店担任过音乐和美术编辑,并曾为许多作家设计过书籍装帧,和新文学界非常熟悉,由于有这一层关系,所以和锡金等人主编《文艺新潮》月刊及《文艺新潮小丛书》时,约稿就比较容易,作家们都乐于把稿子交给我来出版。由于同样的情况,所以又有如此许多画册和美术教学理论稿子到手,纳入了万叶书店的出版计划而出版了。

我又从事音乐工作,在老同学缪天瑞的帮助下,出版了许多音乐著作和音乐翻译著作,其数量、质量可以压倒美术、文学和儿童读物这三个方面的出版。当时我想,出版美术和文学、儿童读物,在编辑上、技术上都比较容易,出版音乐书籍,因为情况复杂,比较困难,我既有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如果不去搞这一行,那就不会再有比我更内行的人去搞了(指要精通音乐和出版)。于是,我就毅然决然地在万叶书店的后期,把原来平均从事儿童读物、美术读物、文学读物的出版,一下子改了个调子,停止了以上这些门类的出版而专门致力于音乐方面的出版,结果把儿童和美术读物转上给童联书店继续出版,文学读物转让给联营书店继续出版。我付出了辛勤培育的汗水,专心致志地向音乐书籍大踏步进军,使万叶书店成为我国独一无二的一家音乐专业出版社,为新中国的音乐从业人员提供了不少音乐方面所急需的知识.进而成为今天的人民音乐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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