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怒气交加的白玉树向着田氏庄园而来,一路奔跑,手中捏着一根棍子。
到了田庄,还是那棵梨树下,田小胖正和两个小伙伴摔跤,玩得不亦乐乎。
“哎哟!”田小胖突然大叫起来,屁股上早挨了一棍!
“哎哟!”
“哎哟!”
另两人也叫了起来,屁股上也挨了棍子。
三个爬起来一看,竟是白玉树――这个平时被他们欺负惯了的家伙,顿时火冒三丈。
“凭什么打我们?”
“你这个死奴才,竟敢打我们?”
“你个臭小子,竟敢打我们?”
玉树扬起棍子:“就打你们,就打你们!谁叫你们欺负我?谁叫你们唆狗咬我和我娘!”
“咬得好!咬得好!”
玉树怒极,举棍就打,三人转身就跑。眼见追上,三人绕着梨树跑,玉树也饶树追。
“唆狗咬我,打死你!打死你!”
“咬得好!咬得好!”
毕竟玉树跑得更快,很快就追上了跑在最后的那个孩子,几棍打在腿上,揍倒在地,哇哇哭叫。再追上,又是几棍,又打倒一个。最后,小胖也被打倒在地,捂着腿大叫。
“凭什么这么打我们,不就是被狗咬了一下嘛!”小胖道。
“什么咬一下啦,我娘被咬了好几口!”
“咬几口就咬几口,咋了?”
“我娘她死了。哏哏――”玉树气恨,咬牙道。
“怎么会就死了?”
“狗嘴有毒,我娘得狂犬病死了!”玉树恨声道。
“得!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个农奴,女奴,贱命一条!”
“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你真敢打?”
“敢!”
“那我就叫了?”
“你叫哇?”
小胖扯着嗓子叫道:“大黄――大黄――”
“旺――旺旺――”
恶狗飞奔而至,扑向玉树,玉树举棍就打,狠狠抽在狗脸上,照那两只前爪又是几棍。狗仗人势,凶的不得了,真要是被打了,又立刻蔫了。
嗯――唁唁――旺――
转身逃了。玉树追着狗打。
“叫你咬我娘!叫你咬我娘!我打你!打你!打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狗到处乱蹿,玉树追着打,不时传来狗的痛叫声。
刘小胖哭着跑回家去,不一会儿,他爹和管家都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家丁。
管家叫了一声“大黄――”大黄跑来了,玉树也追来,突见一大帮子人,便停了下来,悻悻的,却却的,后退了几步。
“哼!小兔崽子,竟敢打主人家的狗,你狗胆包天呐你!”田庄主喝道。
“我――我――”玉树被吓到了,一时说不上话来。
“说呀!”
“我和我娘给……给你家送柴来,是是……是你儿子唆狗咬我们。”玉树有些口吃地说道。
“咬着啦!”
“我娘被咬了好几口,得狗犬病死了!”玉树伤心地说,就要哭起来。
“死了就死了嘛!竟敢打我儿子,打我家的狗!反了你了!给我狠狠的打,不叫他掉层皮决不饶他!”
“是,老爷!”
立即走出两个家丁,将玉树摁倒在地,举棍就打。玉树一边惨嚎一边打滚躲避,可哪里躲得开?滚过来,左边的家丁一脚踢了滚过去,同时棍子响亮地抽下;滚过去,右边的家丁又踢过来,同时棍子更响更快地落下。
可怜了,这么幼小的孩子那经受得住?不一会儿,便昏死过去。
“走,我们去看看!”庄主道。
“是,老爷!”管家应道。
庄主坐着大轿在前,管家也坐轿跟着,三个孩子同乘一轿也跟着,众家丁除了抬轿的都尾随于后。一个家丁将玉树提了,跟在最后面。
到了山坳,玉树被扔在地上,像一只死狗,一身破衣零乱不堪,浑身血迹斑斑。
田庄主只站在远处瞧着,只见房前屋后一片零乱,彩珍的尸体裹着些许破布,毒气弥漫,青黑变形,口眼歪斜,口角残涎,脸色死灰泛青,青中透黑,狰狞恐怖。
田庄主大为嫌恶,眉头顿时皱起,急忙用绢帕掩住口鼻。
管家也用帕子掩了口鼻,众人也忙举袖遮掩。
“臭死了!”
“臭死了!”
“怎么这么臭哇!”
三个孩子又闹又跳。
管家凑向庄主道:“是那病,发狂而死。”
“烧了!”
“是,老爷!”
“老爷吩咐,烧了!”管家向众家丁喝道。
一家丁燃起火折,将茅屋点燃。两家丁拿起两根长木杆,将彩珍的尸体挑入大火。
“娘――”
玉树一醒来,正好看到,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减。
庄主大皱眉头:“扔进去!”
两家丁走来,一人提脚,一人提手,一个悠晃,扔进火海。
“啊――!”玉树惊恐的惨叫划过夜空,一瞬间便被大火吞没。
然而一道意念引导自天外飞来,让玉树巧之又巧地刚好扔进大水缸。这就是命,命由天定,当一个人处于必死之境,偏偏那亿万分之一的意外让人绝处缝生。
“嘭――!”众人只见一声响,火星四溅,然后便一切都结束。
大火延烧,房屋四周的杂草柴禾也烧起来,烧到空地便渐渐熄灭。
眼看火势下落,庄主道:“回去!”
庄主上轿先行,众人尾随下山而去。
玉树被横摔进来,刚刚好,小身板落入水中,并无一处受伤。不然,若是头或脚先入,那水缸的水并不深,撞击之后不死也残;若是四肢在外,必被缸沿砍残,若是头在外,必被砍死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玉树此次正是如此。
玉树躲在大水缸避过火灾,头发烧得煳卷了,破衣更破了,布条披身。
逃出火场,脚也烧伤了。对着母亲的灰堆磕头,磕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守护着母亲,就着余火温暖自己的小身子。可怜的小小身影倒映在闪动的火光中。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时既无风也无云,万籁具寂,唯有虫鸣,如泣如诉,不绝如缕。残月巡天,暗淡无光。
玉树成了孤儿,无父无母,他从小就没见过父亲,他的父亲自被抓壮丁后就杏无音讯。
次日,葬送母亲的大火彻底熄灭,地面恢复冰凉,玉树捧来泥土掩埋母亲的骨灰。
一双小手,好小的一双小手,捧起泥土,一捧,一捧又一捧,从旭日东升到日落西山,那不知道多少捧的土垒成了母亲的墓。
一块块小石头捡来,围在外边,将坟土护住。于是一座小小的坟头便垒成了。摘来几粒野果,供在墓头。
独木成林,聚沙成塔,积水成河。当这个弱小得不能再弱小的小人一朝成为强者,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身后的人影何止千万,这曾经孤苦无名的坟头,何止千万人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