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并不接柳氏的话,只是不动声色的拿起茶杯,用茶盖拨了拨漂浮着的茶叶,轻轻的饮了一口。
柳氏心里‘咯噔’一下,何伊人比她想象的要难缠的多。
见伊人不理会她,柳氏只好继续陪笑:“你姐姐也是无心,她也是诚心道歉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她计较。”
这母女两起到是来给小姐添堵的,还是来道歉的?阿桐站在伊人身侧,听着这母女俩话,眉心都皱成‘川’字。
“道歉我收到了,夫人还有其他事吗?”伊人避过道歉这个话题,直奔主题。
‘收到了’是什么意思?柳氏皱眉。
既不说不原谅,也不说原谅。
若是不原谅,那就是她心眼小,若是日后此事传出去,大家也只会说何伊人的不是。
若是原谅了,那这页就算掀过了,若是日后她再提起,就是她小肚鸡肠。而她也好顺理成章的提起玉佩的事。
可现在倒好,何伊人避重就轻,偏偏柳氏也不能勉强人家给个准话。
更重要的是,她们这番过来相府,除了道歉,最重要的是拿回玉佩。
这何伊人未免也太狡猾了些。柳氏咬牙。
柳氏的默不作声,在伊人看来,只能说明她们此番来不是为了道歉,而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不然依着何落微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但是见柳氏讨好的模样,多半是有求于她。
那她还急什么呢?
柳氏不说告辞,她也不赶人。
柳氏不说话,她就只管饮茶就是了。
“阿桐,给夫人和大小姐添茶。”伊人吩咐道。
“是。”阿桐应着,腿脚麻利的拎起茶壶。
“原来夫人爱喝茶,夫人放心,我这里茶水管够。”伊人笑着道。
柳氏终于沉不住气了,她没想到,不过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竟然有这份定力。
柳氏笑道:“伊人,这番话本应是你父亲亲自对你说的,只是他公务繁忙,只好我来跑一趟。”
伊人吹了口茶,并不接话。
柳氏只好接着道:“前些日子,你问你父亲要的玉佩,是你母亲的遗物,你父亲佩戴身边多年,还想留着做个念想。你父亲的意思是呢,他有一块羊脂玉佩,成色也极好。另外在磐州,还有几亩良田,也悉数归入你名下。”
听起来像是很诱人的交换条件。
只是这个理由听起来荒唐又勉强。
念想?若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早不知道赏给哪个丫环了吧。
说到底还是不舍得。
“夫人你说的说的对。”伊人淡淡道。
她这是同意了?柳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以为要费很多口舌跟财帛呢。
柳氏逐渐展开了笑颜:“伊人你这么听话懂事,你父亲定然很欣慰。”
“夫人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伊人笑道。
什么意思?柳氏有种不好的预感。
伊人缓缓道:“方才夫人说,父亲想留着玉佩做个念想。这玉佩也给父亲留了十几年的念想了,也该交由我来保管一阵了,夫人您说对吗?”
柳氏差点没被气吐血,她扯了扯嘴角,被噎的吐不出话来。
“百善孝为先,妹妹连仅存的念想都不留给父亲,这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吗?”何落微气不过,出声为她母亲分辨几句。
“若是我没记错,母亲的嫁妆可不止这件,母亲您帮我问问父亲,母亲这么多嫁妆可以留作念想,为何送给我一件做个纪念,还要巴巴收回去?”
这母女两,哪来的脸皮跟她谈孝道。
何落微噎住。
在磐州时,父亲俸禄又不高,又不肯收别人的赠礼。
虽然父亲交代,以后卓氏的嫁妆早是要留给伊人的。
但是她们母女两穿衣打扮、金银首饰样样都要花钱,卓氏那点嫁妆早就被挥霍的差不多了。
看着何落微吃瘪的表情,伊人就大概猜到,估计母亲的嫁妆已经被败的差不多了。
“玉佩还给父亲也不是不可以。”伊人斟酌了一番道,“除了方才说的玉佩和良田,若是父亲肯将母亲的嫁妆悉数交由我保管,那我就把这唯一的念想还给他。”
这样才称得上是唯一啊。
她只不过是要回,她母亲的东西。
但是在何落微看来,她就是在狮子大张口。
反正在何落微的认知里,进入何府的东西,就是她和她母亲的。
“你不要太过分!”何落微喊道。
“过分?”伊人也不大高兴了,“玉佩和良田是父亲提出要换的。我母亲的嫁妆,自然是留给我的。怎么我要回我自己的东西竟然也过分了?”
“你!”何落微愤愤不已,却无言以对。
柳氏看了何落微一眼,示意她安静。
然后笑着看着伊人道:“伊人你看这样好不好。玉佩跟良田呢,你先收下,和田玉佩你先还给你父亲。至于嫁妆,我定然分文不少的叫到你手里。”
先交换?当她是傻子么?
玉佩都换了,手上没了谈资,她还怎么要回嫁妆?
更何况,她并不认为她父亲会用她娘的嫁妆,来换块玉佩。她更不觉得,现在得何府拿得出这笔钱来。
所以她压根也没想过要做交换。
伊人冷笑道:“既然夫人同意我说的做法,那请夫人回去准备好我母亲的嫁妆吧。”
好说歹说,伊人就是不松口,柳氏彻底败下阵来。
从看到伊人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可若是就这样回去,她没发跟老爷交代啊。
柳氏的脸色变了又变,却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伊人好心提醒道:“若是夫人拿不定主意,自可回去与父亲商议商议。”
柳氏的脸挂不住了,悻悻然的离开了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