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看到竟是孙立前来,很是惊喜,随手就将双刀甩到了地上,快跑几步,上前拉住了孙立的缰绳,问道:“哥哥,怎会是你?”
孙立急忙翻身下马,但也顾不上回答他什么,先去示意随后赶来的许贯中等人,要他们在原地等待,是稍安勿躁。然后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武松的上下周身,心中虽有万般言语,但真是不知要从头说起。
因为他最是明白,武松对“知恩重义”这事的理解,基本上是不辨是非的,他要是认准了谁,哪怕是为其赴刀山,跨火海,那也是甘之如饴。所以孙立一见他手持戒刀冲着自己冲来的时候,就知道是自己来的晚了,此时除了懊恼,便再无他途可想。
这一对戒刀可不是凡物,每当入夜便可自鸣,孙二娘不把它拿去换钱,大概就是想用它做个镇宅的宝贝。把这都送给武松了,他们的关系还能差的了吗!
虽说孙立是一直都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武松却毫不在意,拽住孙立的手腕,就要为他引荐张青、孙二娘等人。
“哥哥、阿嫂,都是误会,非是什么官军临门,这个就是我与你们说得,那位在梁山上等我的兄长,登州病尉迟,孙立孙寨主。”
听到武松在介绍着自己,孙立这才抬头看向他身后诸人。由其是看到那个身穿绿衫红裙,满头珠翠簪环,虽说是满脸的铅粉,但却难掩杀气的妇人。她应该就是那母夜叉孙二娘了。
孙二娘对孙立,依然是警惕的很,把那一对儿柳叶刀,攥得紧紧的。可她身旁的汉子倒是机灵,听了武松所言,忙是上前作揖,“不想竟是孙寨主当面,真是失敬万分。先前也听二郎说起,与寨主是相交莫逆,真是羡煞了小人夫妻,不想今天便有缘相见,这与我张青而言,真可谓是三生有幸哪!”
孙立也终于是开口说话了,“实不瞒几位,我此趟下山,实是为了二郎而来,只因错了路径,倒是晚来了几日,不想让他先与几位结识,此乃我之恨也。大树十字坡,杀人卖肉,恶名昭昭,实为我辈难容,今天怕是要做个了断才好。”
此话一出,孙二娘当下就炸了,是刀分左右,摆出个应战的架势,冲着孙立说道:“就知道你是不坏好意,没有虚言,倒算是磊落,怎么样,就一起来吧,也让姑奶奶见识一下这梁山大寨的威风。”
武松也是急了,拦在了孙立的面前,问道:“哥哥这是要作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这哥嫂做事虽有不堪,但是从不害良人,当不得哥哥如此呀!”
“叔叔无需求他,想他这一个劫路的强人,倒在老娘这里充起了道学先生。还恶名昭昭,那官府为何不来剿我,反倒去平梁山,想拿我来赚你那山寨的名声,瞎了你的狗眼。来,来,来!是生是死,咱们全凭手段,杀了你,老娘多几天好肉卖,送了我,自是应了天道循环……”
果然是个泼妇,任谁都劝不住,激得孙立杀心起,便要上前相斗,奈何武松抱的紧,真是动弹不得。孙二娘也是厉害在嘴上,骂是敢骂,就是不敢往前凑,毕竟对面可不止孙立一个,那五六十条大汉,看哪个也不像是善茬儿呀!
孙立也真是气急了,哪顾得什么兄弟的情面,招呼燕顺、王英,让他们动手结果了这些男女。王英早盼着在孙立面前,能有个表现的机会,所以一听孙立有令,便蠢蠢欲动了。
这一场死斗眼看就要发生,而对此最为伤心难过的,是莫过于武松。想这两边都是结义的兄弟,现如今却势如水火,真是伤了那个,你又让他这直汉,又该如何自处呢!只见他双腿一屈,登时就跪在了尘埃,是抱着孙立哭求道:“哥哥要杀,还是先杀了我吧!我与他夫妻同生共死的誓言,余音尚在,你又怎好让我失信于人呢!”
武松这般,倒把孙立唬得够呛,急忙跟着跪下,对他辩解道:“不是为兄的要有意为难与你,实是他夫妻作恶太甚,往来无辜者,都在逼我,真是不得不动手呀!”
王英、燕顺虽说已是来到了近前,但并没有直接朝张青、孙二娘下手,却反过来劝说起了孙立。“哥哥,毕竟有武二兄弟的颜面,要不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还是那句话,这年头冲州撞府的,大多不是什么良人……”
孙立却只是不听,大骂道:“满嘴胡言,是不是良人,岂是你等一言可断,冲州撞府便该死。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兄长,就休要再说这些,速去行事。”
不想许贯中也跟过来说道:“至崇宁年起,河北、山东、京西、两浙皆是水旱连续。主上不问政事,安心和乐,蔡相一手遮天,多行不义,以积钱博主欢,从不把赈灾放在心上,而该死的也只是这寻常百姓。以至于家无余粮,还要应付盗贼、官兵,四处食人已成常态,要不然,你以为这四下村坊之人,就吃不出他张青卖得是人肉。要这么说来,害人的还是这个世道,真想伸张正义,倒该把这不义的君臣杀他个干净。”
孙立道:“这也不是他们可以妄杀无辜的说头。”
这时张青也来凑趣,强为自己辩解道:“我们虽是做这事业,但也懂得规矩,云游在外的出家人,娼妓戏子,流配的囚徒,只要是那可怜的人,都是不肯加害的……”
孙立可不想听他说这些,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那些被你们剥皮拆骨的才是可怜人。”
说是这般说,可经他们几人的劝说,孙立这气也确实消了不少。仔细想想他们夫妻,倒也算是个讲义气的,毕竟在原著中也是先后帮过鲁智深和武松的。
许贯中说得也对,世道不饶人,想这十字坡离孟州才有几里路,往来的樵夫都知道他们夫妻开的是黑店,却不曾听闻有官府来此盘查。无非就是因为没有死了官亲,伤着吏眷,这也是孙立深恨他们夫妇的原因之一,有本事就去杀官造反,寻什么百姓的晦气。
又看看武松的那副模样,垂头丧气,孙立也真是不忍。于是,在叹息一番后,就对他夫妻说道:“饶你们这次,实非我本愿,只是兄弟的情分束缚了手脚,但你们的这番事业,是不能再干下去了,立刻就随我上山,充作寨中一卒。此事断无商量,千万不要再给我想杀你们的由头,否则这皇天后土也是留你们不得。”
“凭什么?”孙二娘对此很是不服,自然还要顶上几句。但随即就被张青一把拉回,又抢在她前面说道:“小人是早有投奔大寨的意思,只是没个引荐,如此还要多谢寨主成全。既然有了满山的兄弟做伴,我又怎会留恋这些,这就去放把火来,烧他个干干净净,咱们也好同归梁山。”
这菜园子张青,还真是机灵,保住了性命不说,还留住了自己的颜面。
孙立在当下,还不想与他们夫妻有什么过多的交结,所以也就没有理会他的说词。只顾扶起了武松,想问问他这事的前后缘由,还有以后的打算。
武松先是千恩万谢,并做出了保证,以后他这兄嫂,就跟在自己的身边,只会为山寨立功,绝不会再伤无辜。
孙立也是听得明白,武松还是有所担心的,这张青夫妇他要时时看着才会安心。但此时,孙立已不想再讨论关于张青夫妇的任何事情,所以都由着武松决定。
见孙立已然放下了杀心,武松便也稍减愁容,为孙立细说了一番事情的始末。
原来在他事发之后,倒是很受乡邻的同情,就连这长解,对他也是没有半点轻慢。前些天他们也赶上了大雨连绵,解差们因为道路泥泞,不易行走,便租了船改走水路,倒是快了一些,在昨天就来到这里。
大概是因为张青那“三不杀”的原则,作为囚徒的武松,是倍受张青的款待,也因此,武松就与他们夫妻结成了异姓的兄弟。
本来张清夫妇,还提出要武松就留在此地过活,但武松一是念着与孙立的约定,二来是为了这两个同行的差解。想他们一路上对自己照顾有加,自己怎好为了一己私利,让他们应付不了差事。所以武松打算就在今天先去孟州府衙报到,等着解差们回程后,他再择机逃跑,去梁山投奔孙立,也好与他那大哥团圆。
只是因为孙立他们,适才来的太过于突然,让张青他们以为是官府来剿。当即就要安排武松先走,可武松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放任义兄义嫂,来独自面对生死。于是把周身的银两,都给了两位公人,打发他们就此离去,还为他们想好了说词,就说自己是被山贼劫持,他们因为抵挡不过,只得只身而逃。
而他则准备和张青夫妇同抗官军,那成想,却是这么场是非。
孙立听后,突然间觉得自己,还真是和这张青夫妇有缘,自己要是早来一天,或是晚一天,就都不会是眼下的这个结果。难道真是这天罡地煞,缘分使然,水泊兄弟不可自相残杀。
既是如此,孙立也不再故作矫情了,主动的走到张青夫妇面前,武松还是有些不放心,是紧跟在他身边。对此孙立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对张青夫妇说道:“世道黑暗,人性易恶,正因如此,我们兄弟才想要拨乱反正。夫人有句话说得很对,我们也杀人,因为以暴制暴自是最好的手段,对待恶人就要除之而后快。但一定要明是非,识因果,我望二位能好自为之,梁山好汉可以让这朝廷恨之入骨,但听不得百姓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