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宗泽从曹节口中了解到,王通判是所为何事而来,就再也难以释怀,当下就要回到登州与他们理论一番。却被孙立给劝住,说什么几千贯的钱财,也还难不住他,可事实上,他只是为了安抚宗泽,这钱他是不打算再出一文。
以宗泽的才智,又岂会看不透其中的意思,虽说是不动声色,但在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这官司他是打定了。若是“提点刑狱司”不管,他就上书“御史台”,若还没有回应,他就去敲“登闻鼓”,总之是要给孙立争个说法,讨个明白!
两人既然已经是各怀了心思,又哪能安坐在一处,喝酒闲谈。宗泽便要告辞,孙立就找来小满,要他去送,没有半点强留的意思。
待小满过来,孙立又悄悄的安顿,让他在送完宗泽之后,不要急着回来,先去登云山住下。什么时候山寨败了官军,他再回来报信,又将一封书信给他,让他交与闻焕章。并嘱咐道:“与闻先生说,不要勉力为之,一切全由他的计划行事。”
自从宗泽走后,孙立与许贯中每日里,不是泛舟海上,就是饮酒庐中,闲说各处风土,只聊江湖轶事,好像早就将那王通判之事忘得干净。
孙立能够在这里悠闲度日,是全仗着自己有一班兄弟,能用心做事,诸事不用他来伤神。而王通判,可没有他这样的运气,为了征剿登云山,遣将排兵,筹粮募草,是事事皆需亲力亲为。
“韩指挥,你带营兵马先行,过登云山二三十里后,找处偏僻的地方隐藏。等我的消息一到,就立刻回师登云山,不能延误,务必要堵住贼寇回山的退路,好将他们围歼于山下。”王通判站在图前,做着战前的部署。
为了此次征剿,能够做到毕其功于一役,王通判是做了全州的动员。除了本州禁、厢,诸营,还有什么三班的衙役,乡间的捕盗,水陆各处的巡检。就这么说吧,现在的登州上下,凡是会使刀拿枪的,一个不落,全都要集结在登州城下。
而王通判的计划,不过就是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先调一部人马,埋伏在登云山的左近,待贼寇下山之后,他们突然杀出,堵住其回山的去路,韩指挥,就是负责此事。
再由几十个军士化妆成商队,用来当作诱饵,引诱那山中匪盗下山来抢。王通判则自领大军随后跟进,到时候贼寇退路已失,必将陷入大军的重围,双方力量又是如此的悬殊,贼寇败亡的结果,已经可期矣。
而此役的关键,就是那诱贼之饵。为了不使贼人察觉,跟进的大军是不能跟随的太近,可这样的话,作饵的这几十个军士,势必要经历一场生死之战。
韩、朱二将,自然是没有这番胆量,而且作为通判的亲信,又怎么能不随侍在通判的左右呢!所以这要命的差事,就只能是落在陈都监和马指挥的头上了。
王通判笑着对陈都监说道:“这次可是要,全靠都监的勇武,专为你挑的那几十个健卒,乃是登州治下,最为善战者,待此次功成之后,都监之勇名必将会冠绝于京东……”
陈都监和马指挥,脸上是不见半点波澜,他们心中有数,这分明是,欺负他们是外来之人,要拿他们当枪来使。可又有什么办法,这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是军令已下,他们还敢抗命不成。
王通判接着吩咐道:“从商家那里借来的货物,都已经齐备了,到时候你们可要小心些,尽量不要有所损毁。”
马指挥见王通判到了这般时候,还是要先顾物,不顾人,就更加的不满。语气生硬的问道:“既然担心损伤了东西,何不用杂物作假,哪里要费这番周折?”
还不等王通判反应,朱指挥就抢着回道:“通判的谋略,岂是你能懂得,贼人能够屡屡得手,这城中必有他们的坐探,我们要是不做得周全一些,又怎能瞒得住他们。”
王通判听后,很是自得的点了点头,对他们说道:“既然都知道了自己的任务,就快下去准备吧!此次征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谁要是敢耽误了战事,小心你们的性命难保。”
马指挥依旧是不服气,一离开后,就和陈都监抱怨,说这王通判是有意要害他们。他认为,现如今在登州城下,可是有近三千的人马,一座小小的登云山,就是堂堂正正的攻伐,也没有不胜的道理,哪里用得着他们,作什么诱饵,这分明是要借刀杀人。
其实陈都监的心里更是有气,想他堂堂一州的都监,本地武官的魁首,本应是大军的主帅,现在却被安排做了硬探,他又怎么可能会服气。现在听了马指挥所说,也是觉得这王通判有借刀杀人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真要按着他的计划去做,又必是九死一生。
思来想去,自己是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他对马指挥说道:“其实这登云山的匪寇,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们也曾经派人来拉拢过我。而且这来人,我曾经在孙立的庄上见过,不过我倒没有说开。所以这场战事,说白了,就是王通判与孙立的个人恩怨,若是为此丧了自家性命,那才叫个不值。”
说着,他就把马指挥,给拉到了身前,在他耳旁轻声的说道:“咱们不如这样……”
听完了陈都监所说,马指挥略加思索之后,便用力的点了下头,仿佛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对陈都监说道:“既然他们绝情,也就休怪咱们无义,此事就按你说的办。”
待到二人,带着人马出城之后,陈都监便当着全队军士们的面,派马指挥为全队的先行,要他前去探路。而这就是二人商量的结果,马指挥在离开大队之后,是一路快马加鞭,朝着登云山赶去。
待上的山来,面见了闻焕章之后,他就将王通判的计划,给和盘托出。
闻焕章听后,立马发现,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将众人都叫了过来,准备将计就计,想把这全部的兵马,给一口吃掉。
闻焕章敢有如此的魄力,主要是因为,梁山的援兵已到。由吴用带队,唐斌、刘唐、石勇、焦挺、杜迁、宋万相随,还有五百名精悍的喽啰。加上寨中縻胜他们,再把栾廷玉、杨林他们招来,不敢说十拿九稳,但胜算颇大。
与吴用他们商量了一番之后,闻焕章便定下了应敌之策。为了不让商队过早的暴露,此次也就不用栾廷玉他们出阵了。命縻胜、唐斌为正副指挥,不必管官军的先行和诱饵,先在来登云山的半路上,伏击官军的主力,待得胜以后,再回过头来对付“韩指挥”的那只伏兵。
闻焕章对众人说道:“官军主力有两千余人,我们却是刚过一千,实力悬殊较大,若想得胜,必须要在气势上震住他们。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最好能在开战之初,就斩杀了他们的首脑,使其军心大乱。要记住,此战的结果,不是要击溃他们,而是要全歼他们,要凭此一战,就让登州胆寒。”
縻胜、唐斌他们,避开了做诱饵的车队,马摘銮铃,人衔枚,潜伏在道边的密林之中。等待近一个时辰,才看见官军的主力,在缓慢的行进着。縻胜对唐斌说道:“这主将倒是沉得稳,敢拉开这么大的距离,就算是赶了过去,那些人,恐怕也是死得差不多了。”
唐斌说道:“那些诱饵,人家本就没有收回的打算,能拖上咱们一阵,岂不是更好。对了,你手下有善射之人吗?当头来的那将,应该是职位不小,若能射死了他,官军必然惊慌,咱们也好趁机掩杀。”
縻胜听后,就将陈赟叫来,对唐斌说道:“我兄弟陈赟,你也见过,他在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做落日弓,箭射的极准,这事儿交给他吧!”
唐斌点头说道:“既然有后羿的能耐,这事儿还算个什么,待会儿就看陈兄立这首功了。”
朱指挥已然是有几分疲倦,像他这般年纪,升迁又是无望,就只想多捞些钱财,舒服的过完此生,至于上阵杀敌,他自是没有兴趣。要不是王通判答应,等整垮了孙立,他的家财有自己的一份儿,他是断然不会来此冒险的。
忽然间,他前胸遭到了一记重击,这一击,不仅仅是感到了疼痛,还让他觉得自己全身发凉。低头一看,箭簇的尾羽还在轻微的颤动,“这厮真是好大的力气,自己可是穿了两层皮甲”,刚想到此,他便两眼一黑,栽下马来。
官军看到如此的变故,是瞬间大乱,縻胜、唐斌,操刀带斧,是率先冲出,在人群中橫劈竖砍,端的勇猛无敌。王通判本在队后押阵,可见到前面已经厮杀起来,还以为是自己的计成,忙指挥身边的军士前去助战。
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官军们便退了会来,匪寇们在他们身后是紧追不舍,官军竞相踩踏而死者,不知凡几。王通判已是声嘶力竭,但对那些如惊弓之鸟的军士们,已是无效,他也萌生了退意,便想让朱指挥护他逃走。
于是便大喊道:“朱韬,朱韬,你在哪里?”
别说,这一喊还挺有用,马上就看到了朱指挥,只不过他现在只剩了颗首级,让焦挺用长枪挑着。焦挺一见他这衣着相貌,就知道他是名大官,便厉声喝道:“狗官速降,要不然,这便就是你的下场。”
王通判让他给吓得,是两股战战,竟在马上难以坐稳,竟然侧身掉下马来。周边的喽啰见此情况,便都围了过来,将他捆绑结实,押送到了阵后。
一军的主官,死的死,降的降,余下的军士那还再有战意,战场局势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官军死伤惨重,降者颇多,逃脱之人十中取一。
縻胜、唐斌,还有任务在身,便留下部分人马押解这俘虏回山,他们则带上了五百兄弟,要去寻那韩指挥的晦气。
韩指挥,也是手握一营兵马,但其战力,是无法与唐斌他们,相提并论的,于是这一仗,也完成的相当痛快,是俘获极多。
待他们将这批俘虏,押上山时,见闻焕章正与刚刚那个被俘的官员,交谈着什么。
只听那官员说道:“我是本州的通判,你们若是能送我回去,我必用厚礼相谢。若你们胆敢伤害于我,就是加害朝廷的命官,这可是大罪,你们要好好考虑一番。”
闻焕章却拿出一封信来,递与了他,并说道:“我知道你说得有理,但我们的兄长点名要你的性命,是任谁也保不了你的。还有什么遗言,你就快些说,除掉你后,我们还要摆酒庆功呢!”
王通判几眼便将信件看完,当下扯个粉碎,大骂道:“孙立,你果然通贼,真是罪该万死,待我的后辈长成,必会取你狗命,为我报仇。”
而这时,吴用却在一旁说道:“通判说得在理,如此大仇怎能不报,为了防患于未然,看来,我们只能是除掉你的满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