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
“慕容炽怎么死的?”
暗珩用热巾擦去我脸上的血迹,轻蔑地笑了一声,“死在牡丹花下也算是助他圆梦了。”说罢他沉默下来,看着窗外的景色,马车的速度并不能算很快,他仔细看了许久,喊住隐竹。
“车往哪走?”
“医谷。”
“不是这条路。”
路什么的完全不用我担心,所以我在思考慕容炽到底要找我做什么,当晚的情形行实在是诡异,慕容炽笑得不怀好意,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善茬,两个人虎视眈眈,当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我也忘得七七八八的,所以慕容炽最大的可能是被暗珩给丢出去了。
我很不合时宜地戳了戳暗珩,他的低气压毫无转变地对着我释放,我默了一瞬,“慕容炽给我下了什么药?”
“毒药,假性断肠散。”暗珩将暗格中的地图抽出来,丢给隐竹,“按照这上边的走。”
假性断肠散?听起来就像是可以制造假死的药。
但是......这样就没了?那我为什么还会吐血?
“我还在吐血啊,暗珩。”
“你体内本就带毒,和假性断肠散掺和到一起,导致内损。”暗珩撇我一眼,“你睡一会。”
还没等我眯眼,门帘外隐竹的声音分外清晰,而且正中要害,这下我是想睡都睡不成。
“这位小姐不是殷大小姐吧?”
我和暗珩在马车内双双沉默,暗珩他眼神有些诡异,就像是这个隐竹再多说一句话,他不介意自己手刃他的那种眼神……我摸了摸暗珩,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我笑出声,淡定地道,“身子是殷大小姐的,灵魂是我的。”
“怎么,你要告诉南宫琪?”我笑眯眯看着隐竹的背影,“嗯?”
“属下不会告诉南宫琪,只是......主子的名字是叫百墨?”
“我叫什么很重要?如今我披着殷云的皮囊,我除了是殷云,我还能是谁?”我笑意吟吟,语气不见得有多温和,“你越矩了,隐竹。”
不听话的人,都应该杀掉。
“属下只是担心主子,绝无恶意。京城传来消息,说是主子您性情大变,怕是被人雀占鸠巢,府内已经找来了阴阳先生,殷家家主已经有意向叫您回去。”隐竹的声音平稳,没有因为我的质问而有丝毫慌乱,“隐竹既然是主子的死士,那便是跟着主人的。”
无语凝噎。
“阴阳先生……还能把我从这个身子里赶出去不成?”
我面无表情,想着那些装神弄鬼的人在我面前跳大神的模样,就让人发笑,试问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有通天的本事?我穿也到这里那可是天意!这些凡夫俗子要逆天而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必要担心。”暗珩淡淡道。他似乎对于隐竹有着莫名的敌意,如果暗珩和隐竹争吵起来,我铁定是站在暗珩这边,我对于隐竹绝对不是放心的状态,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满嘴胡话,什么东西都是信口胡诌,哪怕我知道可能他说的东西大多数是真的,但是我始终放不下心,因为他是南宫琪带过来的人。
南宫琪本身就让人防不胜防,他给的人就算他一再保证是忠于我的,但实际上,呵呵,谁知道?
我也曾经想过我为什么会对于暗珩这么信任,大概是他是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对于好的人吧?至少到现在,他都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就光凭这一点,我就该信任他。
我总觉得隐竹是南宫琪的人。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本就如此,他的动作总是透露着一股让我觉得这人和我不是一边的感觉。有点像以前玩过的三国杀,内奸帮助忠臣铲除反贼,最后自己铲除忠臣……
没关系,如果我是主公,我有暗珩。
说实话,暗珩的隐藏属性远远要比隐竹爆炸,隐竹和暗珩打一架绝对讨不到好处,还有可能输掉,毕竟暗珩是大魔头,虽然他从未露出他嗜血的一面,但是不代表他脾性就一直会像现在一样好。
所以现在,因为信任,我可以把钥匙交到暗珩手上,因为,他是我的人。
暗珩掂量着手中的虎符,侧眸看向窗外,似有若无牵起一抹笑意,修长的手指抚摸过虎符,淡淡道:“百墨,既然这块虎符会给你带来灾祸,我们扔了它吧。”
我震惊地看着他。
他淡定地掀开帘子,将手里的虎符用力扔出。
真的扔了?!
我不知道要摆出怎么样的表情来看他。
这不是兵家必争的宝物吗?为什么这样轻易就脱手了?
暗珩冷笑,捞过我的腰,直接手肘护脸撞开车门摔在地上。
痛痛痛痛……
我眼睁睁看着马车从悬崖边上侧翻下去。
隐竹站在不远处,手上拎着虎符,皮笑肉不笑地朝我挥挥手,“百墨姑娘,多有得罪,下次再赔礼道歉,在下告辞。”
我居然一点也不愤怒,反而有一点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估计再这么猜忌下去,自己也会疯掉的吧?居然这么快就破了伪装,该说他是天真呢还应该说他是聪明呢?作为戏精学院毕业的乖乖,我伤心欲绝地倒在地上,恰巧喉咙里一口血喷出来,哀怨的眼神配上颤巍巍地声音,连我都要被我自己给震惊了。
“隐竹……你……”
暗珩把我护在怀里,戒备地看着隐竹。
“真的不舒服?”暗珩垂眸,声音非常小但是分外清晰,他清凉的目光扫在我身上,我赶忙埋头在他怀里,笨蛋啊,你这样不就露馅了吗?!我又不会武功,嗓门这么大,隐竹听见了怎么办?
天色暗下来了。周围静悄悄的,他的身影融入余晖中,轮廓模糊。
“今天,就是第一杀手的死期。”
隐竹的笑意并不明显,但是很诡异。
就像是那种反派的阴冷,有一点点阴谋得逞的漫不经心。可是,隐竹大概不知道,有一种事故,叫做反派死于话多。
啊,蜜汁自信。
可能是梁静茹给了我勇气吧,我觉得这个小崽子肯定是弄不过暗珩的,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披上了女主光环,虽然这个光环没有什么用,但是好歹还是有一个光环的对吧,聊胜于无嘛。
“暗珩,你打得过他嘛?”
暗珩把我放在地上,起身,和隐竹对峙。
“杀我?呵,谁给你的自信?”
“我杀你,并不需要直接和你动手,我只要杀了地上这小姑娘,你也活不成,怎么样,我说的可还对?”隐竹收好虎符,向着暗珩靠近,一个闪身将我从地上捞起来,卡住我的脖子,挟持着逼近暗珩,明明他和暗珩距离不远,却还是要一步步走上前去。
暗珩一句话都没说,把剑便是横扫逼迫走位,一个肘击把隐竹打翻在地,我虽然被劫持,但是好在暗珩武功了得,他顺顺利利把我从隐竹手里抢回来。
我简直被这两个人拽得七荤八素的。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我跌在地上,模模糊糊看着暗珩举剑一击击杀隐竹。
欸,就这么挂了?
我瞧着暗珩,揉了揉眼睛,他站在隐竹面前,剑上面还在滴血,夕阳的余晖已经快要消散,衬得他分外冷漠,毫不留情地踩在隐竹身上。
“就你,也配?”
隐竹死死瞪着他,在地上挣扎好几次也起不来,只得作罢,任命一般仰躺在地上,看着天色将晚,自嘲一笑。
“呵。打不过的终究是打不过的,这句话适用于我,同样适用于你,暗珩。”
暗珩毫不留情一剑扎下去,扬眉,语气比寒潭还要冷,“不劳操心。”
我起身跑过去,看着隐竹。
“百墨姑娘……”他喃喃,“当真有趣哈哈哈哈哈!咳咳……”
“管你什么事?”我托腮笑起来,“我有趣,那也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关系了啊,毕竟我还好好活着,你就要死掉了呢……我猜,你的死去,很多人拍手称快吧?尤其是——你的族人。”
隐竹笑不出来。
异色瞳终究是异类。
这样的扎心话,我本不想和他说的,可是他刚才的语气,分明是在嘲笑我呢。
嘲笑我什么?大概是夺舍的孤魂还想要夺取原本属于殷云的一切吧。他就像是在看好戏的客官一样,在旁边恬静地牵起一抹笑意,看戏台上人物悲欢离合,看他们纠缠不清。
可是,他也是戏子,怎么能够逃脱出这个舞台,成为旁观者呢?
我是夺舍的不错,我也知道回京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
暗珩捏了捏我的手心。
他递过来一块虎符。
我眨眨眼,看着从隐竹怀里掉出来的那一块虎符,有些云里雾里,这是……假的虎符?所以暗珩早就知道隐竹不对劲,所以特意制作了一块假虎符来糊弄这个傻子?这样一来,无论隐竹有没有回首掏,他都讨不到好处。
真的是很厉害了啊。
无论怎么走都是坏结局,这样的算计,未免也太过让人心头发汗了。我有点点佩服,更多的是惊讶,为什么暗珩会知道隐竹的不对劲。按理来说,暗珩和隐竹势同水火,应该不会和对方有过多接触才对……
我看着地上已经断了气的人,偏头问暗珩:“接下来怎么办?”
“百墨,你不害怕?”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冷冷清清却又有些沙哑,像是大提琴一般优雅的声音此刻却染上了一丝丝的魅惑,“不怕我把你杀了?”
噫噫噫!
这是要黑化了吗?
我呆了,这这这,这算是反水吗?要是暗珩一个没控制住,把我杀了——
我一把抱住他,痛哭流涕,“小女子柔弱的很,肉也不好吃,也没惹您,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吧!大侠!我知道您心地善良,您怎么能这样针对小女子呢?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才是您的作风啊——”
暗珩被我抱住,整个人手都抽不出来,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哼。
“百墨,你再这么蹭下去,我可不保证——”
我吓得一下跳在地上,躲得远远的,看着他。
“怕什么?”
这不对吧!剧本,剧本拿错了啊!
他嘴角似有若无的邪性笑容和平时那个冰山面瘫暗卫简直判若两人啊!这个样子就像是看到了移动血库的吸血鬼,那种猎人看到猎物的表情真是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悄悄探头,准备和他好好谈判,结果一伸头,他就已经走到我身前两米的位置了。
怎么突然这么剑拔弩张啊!!
我不想死在你手上哇大哥!!
我扭头就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瞎往前冲。
然后身子一轻——
轻完又是一紧——
“你真的好笨啊。”
耳畔传来风中他无可奈何的叹息。
“又踏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