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真的显灵了吗?这个问题无法回答。自称愿望实现了的那个人,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有很多人找过他,最终一无所获。
一时间,传言纷起。据说,那个人发了一笔大财,带着妻儿老小回老家享福去了。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信誓旦旦地表示那个人是他的邻居,父母已经亡故,穷的光棍一条,没有哪个姑娘愿意跟他,哪里来的妻儿老小?
又有人说,那个人得到了今年选拔官吏考试的答案,通过了考试,很快谋得了一个官职,去外地赴任了。只是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读书人走上官场,任职地域不同,官职也不同,到底那个人去了哪座城市,官居何职,无从考证。
流言就像一个不断变幻身形的怪物,越传越邪乎。在大家的口水加持下,那个人飞升上天,成为了仙人,位列仙班。只是大家向往的天界此刻已经乱作一团,哪里还有闲暇顾及人类的梦想。即使它们能够看到人类的诉求,也未必能化成现实。此乃后话。
一件未经证实的事情,你信了,我信了,他信了,全国人民都信了,那么就是真的。那个人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全国立刻动员起来。国内最大的古籍陈列馆收藏的上古时代的卷轴被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一些历史学家和古文字学者被请到那里,专门查找关于远古时代人类如何进行祭天祈祷的内容,编制一套完整的祭天流程。
“可惜我没有看到这些典籍,”历史科学精灵面露遗憾之色。
这些还远远不够,人类国度成立了礼天阁,统管全国祭天事务。紧急招收了一批有才学之人进行培训,经过层层筛选,考核,出类拔萃者被封为祭司,派到各个城市主持祭天仪式。一般小城市有一名祭司,大城市有两到三名祭司,以备不时之需。
民间的热情也被点燃了。每天都有大量的普通人到神庙中虔诚的跪拜,向神像许愿,希望神仙再次光临,为自己达成心愿,满足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人几乎天天进神庙。各地的祭司到任之后,首先鼓动当地的人类为神庙捐资,为神像重塑金身,将神庙内部装饰修葺一新,尤其是每个城市都有一座规模最大的神庙,简直就是当地人的血汗堆积起来的。
由于资金,人手等各方面因素的影响,每个城市祭天仪式的演练进度有所不同,于是礼天阁出台规定,各城市自行决定祭天日期,但必须每半年举行一次。否则上天怪罪下来,大家都担待不起。
各个城市的神庙我也去过不少,只是无缘得见祭天大典的真容。直到离开人类国度之前,我才在桐油城见识到了整个过程,场面之震撼,舞台之瑰丽,形式之复杂,人类之痴迷,真的是无以复加。
首先规定,祭天大典是全城人民都必须参加的,当天所有人手头的工作必须全部放下。桐油城是一座大城市,以出产最优质的桐油而得名,为了祭天大典,提前好几天就全部停产了。当然,大家都是主动参加,并发自内心的支持这项活动,为此几乎所有的人斋戒三日,表示自己对上天无比的尊崇。
那天真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天蒙蒙亮,人们都早早的起来了,沐浴更衣,每个人都是盛装打扮,面带微笑,手捧一束鲜花,排着队向神庙进发。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打闹嬉戏,气氛很有些紧张,但每个人倒是挺放松的。我也入乡随俗,跟着大部队一起向前走。
来到神庙前面的大广场,彩旗飘飘,在风中猎猎作响,广场的四个角各有一只大气球,气球下面连着一幅大大的标语,大概是“神仙您好”之类的吧。大家都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只是虽然大家都来的很早,可是人实在太多了,光站好队伍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广场中间圈起了一片红色的区域,非常醒目,禁止任何人站在那里。我想去看个究竟被拦了回来。
这时,一声炮响,大家纷纷伸长了脖子,鼓乐之声不绝于耳,大约几十人的方队走了过来,他们一身黑衣,头戴小帽,吹笙的在前,敲鼓的在后,踏着方步缓缓而行,来到神庙正前方,拾级而上,到了台阶顶端的平台以后,分列左右,面向大家站定。
似乎喘了一口气,鼓乐声稍微停顿了一下,突然变得雄浑激昂,急促而有力。不知何时,台阶中央从上到下多了一条红色丝带。
“祭司来了!”人群终于忍不住骚动起来,顿时窃窃私语之声,咳嗽之声,清嗓之声响成一片,压抑的情绪稍微释放了一些。
只见四名身穿赤色外衣,身形婀娜的女子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沿着红丝带走上了台阶,步伐坚定而有力。这大概就是祭司吧。
祭司走上了平台,缓缓地转了过来。只见他头戴玄色道冠,身穿绛色长袍,腰缠玉带,足蹬皂靴,双目平视前方,不怒自威,左手拿一卷轴,右手持一权杖,真乃玉树临风,神采飞扬是也。
只见他把权杖交给右手边的女子,轻轻点了一下头,乐声暂时停止。卷轴徐徐铺开,他双手捧着卷轴,开始宣读祭文。
日月昭昭,山水渺渺……
祭文实在是太长了,我也听得不太明白,要不是祭司大人读来中气十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恐怕我就睡着了。我环顾左右,大家没有一个打瞌睡的,都听的异常认真,简直进入了一种迷幻的状态。
眼看我就要撑不住了,心里掠过一丝后悔。这时,浑厚粗犷的鼓乐声重新响起,祭司不见了,大概进了神庙,广场中间突然烟雾弥漫,白气缭绕,隆隆之声响起,那片区域升起了一座圆形的平台,平台之上影影绰绰,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动。
雾气渐渐散去,大家这才看清,平台之上,有几百名头戴面具,身穿兽皮,腰系草裙的男男女女伴着乐声起舞。他们有的拿着各色石子,有的拿着一段树枝,还有的举着一个口袋,大概装的是粮食,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望向天空,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似乎与上天交谈。
原来这是一个舞台。跳了一会儿,鼓乐声不再那么浑厚,变得轻快起来。舞台上同时又开始雾气腾腾。男男女女又消失了。
等到重新适应了光线,大家都瞪大了眼睛。舞台上的男男女女摘掉了面具,脱去了兽皮,男的赤裸着上身,趴在地上,女的胸前围着树叶,躺在男的旁边。男的身体腾空又落下,女的身体不断起伏,似乎嘴里还发出似有似无的呻吟。乐声也变得有些暧昧不定。
终于,乐声悠扬起来,男的把身边的女的高高举过头顶,围着舞台中央突然出现的巨大的摇篮翩翩起舞,女的也在高空上下翻飞,做着各种惊险的动作。最后,所有的男男女女伸开双手,全都连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
乐声戛然而止,广场中央的舞台重新降回地面。呼……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