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儿打定主意,孩子既然身体没有问题,就不能放弃,他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
两个人不分昼夜,轮流在床边盯着孩子,生怕孩子万一醒过来,身边没有人陪着会感到害怕。每天都试着唤孩子几次,为孩子擦洗身体,不间断的翻身,完全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两个人也没有想太多,毕竟刚出生的孩子其实也是这样的,没有太多的自我意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眼前的小孩儿嘛,除了不哭不闹,不吃奶之外,也没有太大区别。
老两口儿反而更担心,孩子的父母万一找来,把孩子要回去,该怎么办呢。或者孩子醒过来了,吵着要爸爸妈妈,又该怎么办呢。有的时候他们俩甚至自私的想,孩子还是别醒过来了,守着他,看着他,就这样也挺好。
一天,两天,三天……
孩子还在呼呼大睡,但是表情变化非常丰富,一会儿笑成了一朵花,一会儿又整个面部拧在了一起,仿佛在遭受极大的痛苦。小胳膊小腿也不时的抖动,似乎在努力摆脱睡梦的纠缠。
大概十来天过去了,老两口儿实在有点撑不住了,一个趴在桌子上,一个趴在床边,睡着了。
“喂,喂喂,你谁啊,这是什么地方啊?”
老婆子猛的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睁开惺忪的睡眼,似乎还没从梦中清醒过来,却正好对上了一个大脑袋,相貌凶恶,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她看,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老婆子睡意全无,差点就夺路而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扑上去就搂住了孩子,两个人的头差点就撞在了一起。
这时候老头子听见了动静也走到了床边,眼前的一幕让他倍感惊讶,其实孩子醒过来他倒不算很意外,只是这俩人这么快就如此亲热了。
“放开我放开我,你到底谁啊,我都喘不上气儿来啦。”
老婆子赶忙放开孩子,一脸歉意的说:“孩子,你终于醒啦,渴不渴,饿不饿,冷不冷……”
老头子走上来把语无伦次的老婆子轻轻推到一边,让她清醒一下。只见小孩儿伸了一个懒腰,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看了老头子一眼,嘴里第一句话却是,“你们是来接我的吗?”
老头子看了老婆子一眼,显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不是这孩子睡的时间太长,脑子坏掉了吧?
老头子只好回答:“先不说这个。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母呢?”
小孩儿显然觉得此处没什么危险,床上好舒服,比刚才的乱石堆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了,从来没有睡的这么畅快。
“我叫西巴尔,我的父母?”小孩儿警觉的眼神一闪而过。
老头子没有注意到小孩儿的眼神,“原来你叫西巴尔,好奇怪的名字。你的爸爸妈妈呀,他们都在哪里呢?”
西巴尔想了想,试探的问了一句,“我记得我在石头堆里来着……”
老头子有点歉意的说,“奥,我刚发现你的时候,你在禁地那边睡觉呢,那里多危险呀。叫你几次你都没醒,我只好自作主张把你抱回来了。谁知你这一睡就那么多天,可把我们急坏了。你的父母找不到你,估计也得急死了吧。”
西巴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小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我的父母,大概已经死了吧,我是从……从外地来的……”
他努力的把自己的想法组织成语言,又努力的表达出来。小脸涨得通红。
老婆子在旁边站了半天插不上话,这时候冲上来就是一句,“死了好,死了就好,死了就好。我们就是来接你的……”边说边不住的向老头子使眼色,摆手势。
老头子有点生气,父母死了是多么可怜的事情,刚想发作,却发现老婆子挤眉弄眼,还不停的摆手,一下子就明白了。
“西巴尔,饿了吧,我去下面给你吃啊。”
老两口儿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孩儿,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整个特拉盖提村传开了。街坊邻居都来祝贺他们老来得子,围着西巴尔问这问那,评头论足,小孩儿丑一点也没关系的,长开了就好了嘛。老两口免不得摆开桌椅,请大家吃饭喝酒。任是全村的人不多,也一连摆了好几天。全村就像过节一般热闹。
西巴尔确实不是一般的小孩儿,吃饭也没见他好好吃,也没见他怎么活泼好动,却长得特别快,身高蹭蹭蹭的往上窜,肩膀也宽了,脑袋不再显得那么硕大了。胳膊也比以前粗了不少,特别有劲,提着满满两桶水还健步如飞。老头子特别高兴,以后家里的各种活儿就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了。老婆子可是心疼极了,天天提醒西巴尔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多吃饭,干活的时候悠着点,别闪着自己。西巴尔总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匆匆扒两口饭,就出门去了。
单从外表,确实无法判断西巴尔的真实年龄。也许是因为长得太丑了,整个脸面除了脸盘子像面团一样抻大了以外,几乎没有变化,褶子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要论心智,更加无法判断了。西巴尔虽然表面上嬉皮笑脸,却总带给别人一种看不懂的感觉,就像隐藏在深海之中的冰川一样。面对村里比他年长的人,他总是彬彬有礼,说话得体,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好多孩子嘲笑他,骂他丑八怪,他也丝毫不在意,继续和他们一起玩,从来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愉快。大家都觉得,西巴尔这个孩子少了一些天真,却多了一丝深沉。
转眼间就该上学了。西巴尔聪明的有点过分,尤其是记忆力惊人,真的是过目不忘,一本厚厚的古书,老师教一遍立马就背过了,当着全体老师和同学的面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小伙伴们都惊呆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只是西巴尔没上几天学就烦了,天天嚷嚷着要出去玩。老头子倒是挺开明,劝他,“西巴尔呀,你既然都背过了,那就在课堂上坐一会,装装样子就好啦。我们不会怪你的。”
老两口儿渐渐发现,西巴尔虽然身体在成长,心智却好像倒着发展,没有小时候那么心思细密了,反而越来越不成熟,性格更加冲动了。就像海面以下的冰川突然浮出了水面,对过往船只来说倒是好事,危险挑明了。只是这对西巴尔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呢?
西巴尔就是不愿坐在那里摇头晃脑,尽管他全都会了。最后他倒是没退学,毕竟学费都交了,那可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只是西巴尔喜欢上了舞枪弄棒,经常偷偷的带着几个不学无术的死党出去一展拳脚。老两口儿年事已高,再说西巴尔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只好随他去吧。西巴尔从来没有受过伤,这一点倒是令大家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