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轻轻的说了一声。
下一刻，他重新振起了精神：“老赵！你过来一下！”
摄影师老赵连忙一路小跑，跑到秦文面前。
“换F65，改一下，把这段改成一个变焦之后的镜头推进……”秦文开始了新的布置。
蒯龙的台词、动作一个也没改，他的表演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只是重新改了一遍拍摄的方案，改成了一个不太常见，有些考验剧组配合，以及摄影师的功底的长镜头。
老赵，名叫赵权，一名资深电影摄影师，他听到秦文对他说的话之后也没怎么思索，便应了下来：“好。”
随后转身就与一头雾水的现场副导演以及灯光师去准备器材，并且交流该怎么配合。
“蒯龙！来，你过来！”秦文又叫来蒯龙。
蒯龙满脸苦色，走的几步简直有些踉跄。
好歹也在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见过，但还真就没见过今天这样的事情。
明明拍的没问题，演的也没问题，但导演却始终是不满意。
“加一段戏，你刚到村子里时，看到了一个小孩，小孩看到你之后就哭，你愣住了，抓起他的头之后直视他的眼睛，看了一眼之后重重地推开他，然后再往村里走。”秦文拿出一张纸，画了个大概的示意图。
蒯龙还以为秦文又要挑刺，却没想到秦文是要这么给他加一小段戏，愣了一下之后问：“那我之前和这个小孩认识吗？”
“不认识，但你要演出一副你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的样子的模样。”秦文看了蒯龙一眼，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会问这个一个问题。
秦文想了想，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村里的小孩在其他场合始终都是成群结队的，在开头的一幕出现这么一个长得丑，穿着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很邋遢的小孩，算是给观众明着交代他是被孤立的。”
这个设计，能体现出些许的轮回感，更给剧本整体的悲凉感更填些许悲伤。
电影最后，牛结实并没有能打破所有人的世俗偏见，而是为了自己没出生的孩子赴死，再结合开头秦文现在突发奇想添加上的这一幕，让观众联系起来看，简直就是真正的致郁。
蒯龙点点头，心中有了种感觉。
似乎这么拍，的确会要好一点？
但自己毕竟不是专业的导演，也不好评判，蒯龙一边思索着一边随着副导演朝着边上走去。
副导演把原本今天要拍的几个镜头的群演小孩给挑了一个长得丑点的过来，和蒯龙到一边大概过了一遍戏。
看着他们临时排练着，秦文打开包装纸，把夏芊芊给他专门从影视城中买来的奶茶拆开，吸了一口之后，感觉心中平静了很多。
“你觉得这样拍怎么样？”秦文问。
加一个牛结实与村里的小孩的戏，是他自认为的点睛之笔，算是从一开头就让牛结实这个人显得更加立体一些。
若是个无恶不作、罄竹难书的恶人，看见这个令人厌弃的小孩，估计就真的会一脚把他踢开。
但牛结实没有这么做，也正说明他不完全是一个为非作歹的地痞无赖，心中还有些光明的人性。
先展现恶，再露出善——这是原先《杀生》的剧本。
但现在秦文要再加上一段，让整个故事更有层次。
隐藏着的善——恶——显现出来的善。
再加上一个更加黑暗的故事结尾……
……
夏芊芊笑了笑：“挺好的，怎么拍都好。”
秦文听到这个回答，眉头微皱：“你怎么……你最近怎么了？”
从那天之后，夏芊芊就变得有点奇怪。
不仅现在再也不叫他秦哥、秦导，而是直呼其名，而且似乎还刻意与他隔开了一点距离。
但一向很迟钝的秦文反应非常慢，只觉得她可能是有些心情不好，也没有往深处去。
看着所有人都各就各位之后，又看着摄影师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之后，秦文拍了拍手，示意先清场，随后清了清嗓子之后：“各部门预备！——开始！”
……
牛结实从山坡上下来，站在高处看了村子一眼，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
一路走到村口，正准备进村时，忽然发现村口站着一个耷拉着鼻涕，穿着全是灰尘的衣服，看起来就让人非常讨厌的小孩。
牛结实掂着石头，朝着小孩走去，准备一脚踹开这个拦住自己路的小孩。
却不料刚一走过去，小孩看了他一眼，就开始嚎啕大哭。
牛结实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一把抓住小孩，把他提了起来。
……
“这一段，应该是按住他的头，把他脑袋按住仰起来吧？”现场副导演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手上刚才临时加进去的剧本。
没按照剧本上的演，现场副导演心中一紧。
还以为秦文下一刻就要喊卡，随后怒叱蒯龙。
但却发现秦文竟然仍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监视器，并没有停止的意愿，似乎就是任凭蒯龙继续自由发挥。
……
牛结实看向小孩，就连他这么个神鬼厌弃的东西，都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孩比自己还要惹人讨厌，一把把他推开之后接着朝村里走去。
小孩看向他的背影，仍在不断的哭，只是牛结实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理他。
刚一走进村里，就正好碰见了路过正准备去打水的村民，村民不经意间看到了他，吓的魂飞魄散，把水桶一扔就开始没命的逃跑。
水溅了一地，牛结实走了几步，一脚把水桶踢飞。
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看见了几个畏惧自己，四散而逃的身影，牛结实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又抬头一看，正巧看见了一户人家赶紧关上窗户，牛结实掂了掂手里的石头，膀子一扬，朝着窗户砸去。
哗啦啦啦……
窗户被砸碎。
“老子回来了，你们哪个都跑不脱！”牛结实大吼一声。
伴随着他的这一声吼，他头顶上正在刷着外墙的牛油漆惊愕地向下一瞧，猛地一打颤。
“过！”
秦文一声令下。
剧组所有人都浑身为之一松，感到全身心的满足。
这一条，已经拍了五六遍了，再拍下去就真的是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