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秦文眉头一皱，直接干脆的问老高。
老高也不卖关子了，咳嗽了一声后：“咳咳……你还记得那个外联制片的李照明吗？”
秦文回想了一下，想起了那个剧组中站在人群中显得很是突兀的又瘦又高，大龅牙长马脸的外联制片，点了点头：“记得，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当时撒成功手下的一个人跑来找这个……叫刘杭的小混混对吧？给了他几千块钱，让他在我们开机仪式上闹点事，搅和一下，然后李照明代表我们剧组，去和村民们交涉的时候，被这个刘杭给骗了。”
“骗了？怎么骗的？”
“对，他……哈哈哈……”老高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文耐心的等他笑完。
已经组织人手把器材都搬到今天要拍摄的第二个地点的现场制片部门、以及副导演准备来叫秦文过去，但一看见秦文和老高两人聊的正欢，只好默默的远远站着。
老高笑了十多秒，强忍着笑意接着说；“我在派出所调监控，看到刘杭是怎么骗李照明的，老子真是，啧啧啧，老子真是他妈的大开眼界。”
“他当时知道我们剧组会有外联制片的人去村委会沟通，要询问这儿有没有什么我们得遵守的规矩，他就在村南头的干稻草垛上放了一把火，然后一边跑一边大喊‘着火了’，那简直是，全村委会的人都跑着赶去救火啊。”
秦文一回想。
似乎当时的确是看到村头那儿生起了点烟。
但当时以为是村里的村民在烧秸秆，于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调虎离山之后，带着几个同村、邻村的一样游手好闲的家伙堂而皇之的走进到村委会里，在办公室里换上衣服，就等着李照明进去。”老高接着说。
“门口没人拦他吗？”秦文问。
“门口的保安被他拿钱收买了，这不是重点，你先听我说。”
“然后……”老高说着说着又哈哈大笑。
“他坐在办公室里，假装自己是村委会的，装模作样的和毫不知情的李照明签了一份文件，还收了一笔钱，说是什么环保处理的费用，说我们剧组在村里产生的垃圾，要掏一笔钱让他们来处理。”老高一拍自己大腿，笑的不能自已，“还，还，还开了张发票呢！”
“然后李照明就以为自己和村委会说好了，结果当时刘杭带着几个混混装成村委会上来收我们违约放鞭炮的钱，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那个白哦——你说搞笑不？”
秦文听得目瞪口呆。
这是在讲故事吗？
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牛结实能做出来的事情呢？
不敢置信一般的偏过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不断地抓耳挠腮，张望着四周的那个小混混刘杭。
“真的？”秦文问。
“骗你干嘛啊？你看。”老高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单子，正是那张李照明代表剧组在村委会里和“村中代表”签下的环保协议。
秦文接过来，低头瞧了一眼。
惊了。
错字满篇且不说，光是这个字，简直就难以入目。
这能是一个村干部写的东西？
“不伪装才是最好的伪装嘛……”老高笑的直不起来腰，“就是这玩意把李照明给骗了的。”
“那照你这么说，你有证据了，你干嘛不让派出所的把他抓起来呢？”秦文问，“还是说——你想干点什么？”
“可不嘛！”老高一拍大腿，“你说老子干电影这一行也干了十几年了，还真是见到这种电影里面的桥段在现实中出现的。那个李照明，在我手下也干了有些年头了，就被这个傻……刘杭给这么骗了。”
秦文听他这么说，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玩意很有意思，他干的这种事，你以前见过真有人这么做的吗？”老高拍了拍凳子上的灰，然后重重的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他的左手按在了秦文放在桌上的剧本上，手指在《杀生》两个字上指了指。
秦文思索了起来。
如果老高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叫刘杭的家伙似乎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啊。
《杀生》的剧本在现在的秦文看来，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水土不服。
说白了，这个世界的电影，是纯商业化的，艺术片完全活不下去，更不用提什么悲剧题材的电影了。
就算秦文想要打破这种框在这个世界的电影上的桎梏，他也必须面对一个问题。
这部《杀生》，凭什么能让这个世界的观众买账。
原模原样的把管虎导演，黄渤主演的《杀生》搬到这个世界来，绝对不会让观众买账。
需要更强的心理冲击感，更有力的大脑震撼。
现在秦文已经找到了一条路子，能把《杀生》去除掉管虎的个人风格，转而加上他自己的烙印，不过这只是从剧本和拍摄手法上出发的。
有一点，他亟需面对，也必须解决。
这个悲伤的故事——他的现实立足点在哪里？
换句话说，牛结实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中真的存在吗？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消费水平，可和秦文来的那个世界完全不一样。
人民生活富足，安居乐业，悲剧性的故事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不被他们喜爱。
有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豪情可看，为什么还要看卑微到泥土里的可怜人的生活呢？
这个世界，已经脱离对现实的批判太久太久。
秦文思索出了一个结果。
“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一个牛结实的原型？以此来炒作，在电影一开始拍摄的时候就炒的沸沸扬扬，制造出很多具有爆点的新闻，达到一部分宣发的作用？”
“也不全是。”老高的眼神忽然间变得锐利了起来，他拉了下椅子，像秦文挪过去了些，“我知道你的内心深处，有很强的不确定性，你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故事到底会不会可能真的发生在这个世界上，对吗？”
“现在，我把这个人带到你面前来，告诉你——它是存在的，只不过……需要我们亲手去塑造它。”
“这是，给你一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