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那段懵懂岁月,除了悲伤,竟还有那么多值得回味的过往。
高二的下半学期,诸可乐退学了,出于什么原因直到她走的时候仍然是个谜,可乐隐瞒的很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她能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可乐临走的前一晚,我们四个人躲在寝室里,买了一打啤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可乐已经不见了,那一晚对我们而言算不算永别,自那以后我们都失去了关于可乐的消息。
真正陪伴我高中三年的只有李璐璐,伤我最深的便是方晓丽了。
冷的时候给我暖被,中暑的时候给我降火,和傅常川吵架的时候开解我,陪伴我,这辈子我都不会遇到第二个比方晓丽更疼我的姐妹,所以当她牵着傅常川的手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会痛得忘记自己是谁,痛得连恨她的勇气都没有,而是直接逃跑。
深潜的记忆就这样随着与李璐璐的重逢浮上心头,重新翻开这段岁月的书签,才明白,不,有些痛是任岁月都抹不去的。
我微笑,故作轻松:“没有,那时的事我都忘记了,现在能遇见你,真好。”
高中时的李璐璐又害羞又执着,当年她暗恋高一届与傅常川同班的校篮球队队长朱烨,时常会让我转送一些别出心裁的礼物,比如盆栽、苹果、膨化食品、蟋蟀等奇奇怪怪的东西,大概就是手上有什么就送什么。却没有一次勇敢站在对方面前,即便有几次我让傅常川约了朱烨出来,李璐璐都躲得无影无踪。最后,朱烨在毕业典礼后,找到李璐璐,向她表白,并告诉她愿意在大学里等她,出乎意料的是,李璐璐拒绝了,我问李璐璐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她只是简单地说,我只喜欢“喜欢”的那种感觉。
这就是答案,有的人追求过程,有的人要的是结果。
“你联系过可乐吗?”我问。
“可乐家破产了,后来追债的人纷纷去他家,所以全家偷偷搬走了,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的,在一个朋友的学校遇见她,见面后彼此有些生疏了,那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原来,当年可乐经历了家庭变故,才被迫放弃学业跟随家人离开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离开我们这些关爱她的朋友,虽然这些年,没有她的消息,偶尔还是会挂念不告而别的可乐。
李璐璐欲言又止,望着我身后的位置,支支吾吾说:“琪琪,傅常川回来了,就在大厅。”
我知道,他回来了,六年前一声不吭离开,六年后悄无声息回来,那又怎么样呢,六年,终归是我们无可挽回的青春岁月,既然无可挽回,又何需相见徒增不必要的忧伤。
可是,那一天,一切像是准备好的,那么多年没参加同学会的我,一参加,就重逢了友谊,还遇上了旧爱。既然命运这么喜欢捉弄我,我又有什么力量逃而远之,除了迎刃而上,其它行为只能代表我是一只不敢面对过去的胆小鬼,只能代表我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想都别想,这些年本姑娘什么都没学会,除了没心没肺。
我想,傅常川会出现在此,大概是为了陪方晓丽参加这次的同学会,也是啊,他本就比我们高一届,我们的同学会他又怎会出现。
我对李璐璐付之一笑,笑容坦然,刻意地问:“他们都还好吗?”
“你原谅她了吗?”李璐璐的眼神让我读不懂,曾经,替我抱不平的是她,比我更恨的也是她,如今,她迫不及待想听到我对他们的祝福,时间的影响力不光能淡化悲伤还能改变立场,我又有什么能力去跟时间讨个说法呢。
我故作糊涂:“你指的是哪个她/他?”问完以后随意笑笑:“开玩笑的,都过了那么久,还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我根本不清楚怎样才算原谅,怎样才是释怀,我以为自己放下了,即便那些记忆总会不分场合扰乱我的情绪,但是在这之前我确实认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六年,本就是任何恩怨都能够消弭淡忘的时间,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次聚会撬开我记忆的阀门,除了偶尔的神伤,时间或许真的可以抚平一切,而我此时心尖吱吱的疼痛不过是在缅怀那段无知的青春岁月而已,怀缅那个曾经我愿用生命去爱的少年。
六年前的黄昏,几天没有傅常川的消息,我像迷途的小鱼,在汪洋大海中找不到南北,我一直不懂,那么不更事的年纪,我竟爱得那么至死不渝。以至于后来,再也找不到那种摄人心魄的感觉。我们是那般相爱过,若不是那个比电脑拼凑起来更虚假的画面,我愿意永远沉浮在水中,永远不要浮出水面,学会用肺呼吸。
当我望着傅常川牵着方晓丽的手走在操场上时,我的世界崩塌了,爱情和友情像流星般从我的天空陨落,将我的心砸出一个大窟窿,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修复这个鲜血直流的伤口。我以为自己会对他们歇斯底里咆哮,指责他们背叛了爱情和友情,出乎意料的是,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除了一片空白的大脑,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五月的阳光正暖,而我心冰冷刺骨,眼前的他们又遥远又陌生,我望着他们微笑,转身逃走,我认为傅常川至少追上来给我一个解释,但是,那一日,直到太阳西下他都没有再出现,那晚,我请了一星期的假,离开了学校。
如果不是表面的坚强又怎能隐藏内心的苦楚呢?
“告诉傅常川你释然了,不要让大家继续耿耿于怀。”李璐璐的话带我从回忆中逃脱出来。
他会耿耿于怀吗?他会在乎我有没有释然吗?他顶多面对我的时候有些许的内疚而已,我不相信,一个男人会把自己年少轻狂时辜负的一个女孩长久于心。
我明白李璐璐的意思,她觉得时过境迁,觉得有足够的时间让我真心去祝福他们了。
也许李璐璐的眼神打动了我,我还是跟着她走出宴会厅。
傅常川站在那里,像是刻意在等待我的到来。
六年了,他看起来更强壮,也更有男人味了,以往至今他一直是众人的焦点,这一点未曾改变。
“琪琪……”他依旧喊着我的昵称。
我与傅常川的见面肯定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傅常川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翩翩少年,是我爱过拥有过的男生,阔别六年,当他站在我的面前,当他再一次唤我一声“琪琪”,当我看到他深邃的眼中那个早已长大的自己,竟然还会有想哭的冲动,我梦见过无数次我们重逢的画面,当梦境转实,远没有想象中坦然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