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后,一行人游玩尽兴,一早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宫。霖矽把行李交给雇来的车夫,一回身,拓跋启不知怎么消失了踪影。她返回客栈,四下寻找一番却一无所获,甚至连曾目击过他行踪的人都没能找到一个。
客栈外这条街道人多眼杂,即便贴身保护,有着被人群冲散的时候。霖矽心里一瞬间涌起了不详之感,无奈碍于皇家的一层身份,不能张扬的寻找,只是即刻派出数名暗卫秘密搜寻他的下落。
半日悄然过去,一向以精明能干著称的暗卫一点消息也没有送回来。霖矽人坐在屋里,不断的假设着可能出现的情况,久久不能平静,一时间急火攻心,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拓跋峰见状更是焦急万分,在屋里踱来踱去,始终想不出什么对策。宫外人情复杂,直接表明身份再清查无疑会带来更多的不便和危险。现在,等待暗卫的消息显然才是是最好的做法。可自己的亲弟弟此时正深陷不知名的危机之中,试问又有多少人能保持住绝对的冷静呢。
霖矽尽力去控制自己混乱的心跳,猛然间想起他们之前在宫里玩的游戏,为了提示自己的所在,他们常会在紫竹之类的植物上留下一些人为的痕迹。如果掳走拓跋启的人不是出自皇宫的安排,那就只能是民间一些再普通不过的人贩子。拓跋启深谙兵法之道,纵使情况紧急,他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求救的机会。换言之,只要在一个地方找到不同寻常的记号,那就会指引他们寻找到失踪的拓跋启。
霖矽把这个想法同拓跋峰商量妥当,两人当即离开客栈加入寻找的行列。一场致命的危机就摆在眼前,霖矽再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与拓跋峰分头进入了集市的东西街口。仔细搜索过一些不常为人所怀疑的地方,她终于在一条小巷的尽头找到了一个暗红的痕迹。这个影影约约的“七”字就要隐没在一堆凌乱的草垛中,霖矽抹开那些粉末,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这种独特红色岩石,产量稀少且极难雕刻,在宫里被当做名贵的护身符贴身安放,民间很少见这些东西流通。凭借这些,基本可以断定拓跋启就在附近某个废弃的仓库或是常为地方管理所忽略的某处就宅子。而绑架他的人应该没有太大的幕后主使,只是为了一时的金钱利益,而做出拐卖的行为。这样一来,拓跋启就安全了许多,也不必再有过多关于当朝势力的推测。
见四下无人,霖矽唤出暗中随行的两个护卫,遣了一人速去联系拓跋峰,同另外一人一道潜入了小巷尽头一间房子。
此时,拓跋启被绑在柱子上,正假装昏睡。绑架他的人似乎并不怎么地道,甚至连迷药的剂量都没有控制好,所以在半路上他就已经清醒过来,也找到机会在沿途留下几个特殊的记号。此时,屋里只有三人监视着他,可一路上很少听到他们的对话,所以无法确定究竟有几人参与以及他们处于什么目的。不过,他们暂时不会对自己下手这一点是明确的,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
另一边,霖矽藏在一处隔间等待着暗卫的消息,她大约能确定拓跋启就在三楼的某处,但她自己没有对敌的能力,贸然出去只会增加风险,倒不如趁现在保存好体力,等待逃跑的时机。随着屋里接连的几声响动,拓跋启睁开了眼睛,眼前守卫的三人已经气绝,站在他面前的是一袭黑衣的暗卫。解开了他的绳子,二人即刻准备离去,却不知哪里落下一人来,挥手朝他们打去。此人武功了得,拓跋启看得出暗卫已经渐渐落了下风,再不尽快抽身恐怕就再难离开了。
此刻他回忆起先前练习的剑法,环顾四下,捡起一把残缺的椅子朝那人的脖颈处挥去。像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进攻,那人虽躲过这一击却留下一个空隙,拓跋启顺势将手中的椅子掷出,冲出房门。他一路奔跑,注意到楼下已经有多人聚集过来,因而再不敢犹豫,加快了步伐。转入楼梯的那一刻,他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随即下意识地朝身后挥出一拳,霖矽躲闪不及,肩上结实的挨了一下,跌坐在地。拓跋启看清眼前之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霖矽拉着躲进了不远处的房间。
“阿姐…”
霖矽打断了他的话,把他推进屋子角落里一个小柜子。
“启儿你就躲在这里面,再确定安全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也绝对不能让别人注意到你。”
她把柜子关好,拿来其他破旧的物件四散在周围,来掩饰柜子被人为移动的痕迹。接着推开一扇窗,朝外面观望。窗外的街道异常安静,在这里即便是大声喊叫也无法招来谁的注意,但值得在意的是,如果能从这条街道离开,距离人群密集地地方到也没有那么远。也就是说,只要能逃脱这些人的守备,自然就能获救了。
当是时,房门被冲撞开,四五人一股脑涌进了屋子。几人穿着寻常,同普通的市井人物一般无二,面目颇为猥琐狡诈。为首的一人缓步靠近霖矽,其余几人则把门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人挥舞着手里的长刀,满脸邪笑。
“怎么,你是来救他?看你的样子,也是个富家小姐吧。告诉我他在哪,我就放过你。”
霖矽瑟缩着退到窗边,用颤抖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道。
“我…他嫌我跑得太慢,就…就丢下我走了…”说着,她尽力的滑下眼泪。如今只要演好一个柔弱的富家小姐,把时间拖延下去,就能等到拓跋峰他们到来。
“放过我吧…我…求你了…”
霖矽抽抽噎噎,滑坐在地上。那人看了一眼霖矽,没有多加怀疑,吩咐手下几人去附近寻找逃脱的人质。屋里,只留下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三名匪徒。
霖矽依旧低声哭泣,几人对于一个吓破了胆的小女孩毫无防备,自得地攀谈起来。靠近门口的一人笑道。
“我说这女孩可真是倒霉,等我们干完这一票,就可以金盆洗手,这最后一票却偏偏被她给碰上了。”
另一人接话“是啊,要不说人不走运那是喝凉水都塞牙。哥几个这回是撞大运了,碰到那么好的买家。诶,你说那男孩什么身份,能值这么高的价。”
“我哪知道,说不定人家是皇亲国戚呢。管他呢,我门有钱赚不就得了。”
“那倒是,不过,我们就在这儿干等着也无聊。我看那小丫头长得到水灵,看来她今后也回不去了,不如咱们先痛快痛快。”
“她?这么小的孩子,要什么没什么,我可没兴趣。”
为首的一人走向霖矽,揪住了她的头发,仔细端详了一番。
“我看这丫头真不错,就是年纪小些,要是再多个八九岁,就够你们爽快了。”他看着霖矽,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你们没福气,等我爽够了,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此人素来喜好玩弄幼童,今天逮到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不舍得放过。他上前一步,一手掐住霖矽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另一只手扯住她的衣襟。
撕拉的一声在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霖矽外面的披肩已成了一块破布,那人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却并不急于再度上手,似乎在享受这个过程的每一秒钟。他按住霖矽颤抖的手臂,慢慢的朝着她的脖颈处吻去。此刻,霖矽已近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甚至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群人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境界。
她所有的能力都来自于她从前的生活,而她凭借那一切给自己塑造出的一颗貌似强大而无畏的心,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零落成泥。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和之前那些凭借演技而流下的眼泪不同,这来自于她真正的恐惧。
暗处,一个声音打断了男人粗重的呼吸,霎时间,他的左臂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拓跋启挥舞着一根铁棍朝他刺去,却被一掌打翻在地。一个六岁的孩子,即便练习了多少剑法,偌大的皇宫并没有能真正操练的地方,何况要他在危急时刻对阵三十余岁的匪徒,连勉强自保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男人爆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面目变得越来越狰狞可怖。他眼里那种挑逗的神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拓跋启挣扎起身,握着那根铁棍挡在他面前。
“混蛋,不许你动她!”
他的声音异常的嘶哑,却引来了男人一阵讽刺。
“我凭什么不能动她?我告诉你,今天我就让你看着她是怎么死在我手里。”
说着,他一把抓住了面前的铁棍甩出窗外,顺势冲着拓跋启狠踢一脚。
“啊…”拓跋启喊出一声,随即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嘴角已渗出了丝丝血迹。霖矽将他搂入怀中,硬生受了男人的一脚,当即吐出一口血来。她紧紧护住怀里的孩子,深吸一口气,对男人道。
“你今日大可折磨我,杀了我。而且,你最好把我挫骨扬灰,别任何人知道有我的存在。否则,你就会看见所有和你有关的人落得比我还悲惨的下场。”
男人听过这一番话,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哼。你是个什么人,敢在老子面前大放厥词。你听着,今天就算皇帝来了,也奈何不了本大爷。”
霖矽捡起地上的簪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不怕,那你就试试看。我倒想知道如果你杀了我,你的买主还会不会买你的帐。”她一面说着,一面缓缓朝窗口挪去。
“我告诉你,我爹是当朝宰相,天底下除了皇帝就没人有能耐和他做对。你根本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买家,你可以试试,到时候死的究竟会是谁。”
男子听过这番话,虽仍然觉得她是在虚张声势,却不免迟疑一瞬。霖矽当即朝他下身猛踢一脚,拉起拓跋启从窗口飞身跃下。
拓跋启的右臂狠嗑在地上,一阵猛烈的吃痛使他睁开了眼睛,他翻身坐起,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一个子。霖矽就躺在他身边,衣裙被撕扯得凌乱不堪,瘦弱的手臂上留着那个男人留下的青紫的痕迹。发髻早已散乱,粘上了干枯的稻草,血正从她脑后泱泱的流出,在地上扩散成一个不规则的图形。小巷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拓跋峰一行已经赶到。拓跋启跪在地上,对这一切闻若未闻。他抓住霖矽冰凉的手,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而霖矽那一双空洞的眼睛,却始终没有恢复神彩,只是定定的不知在望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