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君站在他们面前,这一节的培训结束了,她额头微微的冒着细小的汗珠,在唇上挂满了透明可爱的小胡子。
于是,门外的冬天看起来好象也不那么冷了。
走吧,军君对着范云珊说。
近三个小时的培训,这么快结束,多少出乎王威的意料。
军君提着卡带录音机自己先走到了小礼堂的门口处。
军君听着范云珊热情邀请着王威的的同行,并美其名曰“护花”,脸上便夸张的生长出厌恶的表情。
女人对男人厌恶是一种奇怪的植物,在这一植物的周围,注定了什么也不能生长。至少军君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军君背过脸去,以坚持并证明这个表情自然而然而非做给他看,至少王威这一时是这样觉得,这让他感到有趣。
王威当然不想那么快的讨人厌,一遍遍委婉的谢绝,他心中多多少少对军君有些好感,在年少时,又有几个男人能对漂亮的女人不抱有好感呢?
只是天气太冷,只是王威有些懒,他望了望门外,没有雪更没有其他的动静,看来这一年的北方的冬天不是个适合谈恋爱的季节。
王威既然做了自己的情感先知,给出了这样的预判,也就对自己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失望。
只是,他心中动念了,他想到了这些,多少意味着军君激起了他的潜在的征服欲望,这让他有些不开心。
有了这样的念头,其实是已经被对方、至少是被对方的容颜所慑服,他知道。
范云珊显然对不求进取的他很是失望。
军君正站在门口望着她,等着她一起离开,范云珊重重的又拍了一下他一下肩膀,好象要让王威丈量出这份离别愁绪是有着一万吨的重量。
范云珊走到停放在小礼堂内的自行车旁,然后又哎呀一声的跑回他的身边,一惊一乍的大声说,我忘记告诉你我们宿舍的地址了。
王威看着范云珊紧紧的盯着他,只得重新复述了一遍在方才交谈中对方已经提及四五次的理工大学化学系女生宿舍的门牌号。
通过范云珊的描述,王威还没有走进这一间女生宿舍就已经所有女生们的性情和喜好了,更不用说这一间女生宿舍的布置——
女生们的口杯都放在靠着向阳方向的窗户边特制的木架上;
中间的走道有四张桌子、三张椅子;
还有时不时出没的像没头苍蝇一样飞来飞去的男友们。
人都走光了,王威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小礼堂,站在军君站过的地方。
一、二、三、一、二、三、转,也很简单。
他不禁迷糊了自己刚才的糊涂。
真是有趣。
这是一个有趣的星期天,不是吗?
王威离开的时候,一脸微笑。
下来的几周里,舞蹈培训还在继续,有风无雨,自然无阻于王威每天准时出现在小礼堂一边的长凳上。
长凳有着后背,后背上绿色的漆都掉的差不多了,靠着舒服,阳光从玻璃进来,滑到他的怀里。
军君的舞蹈教程由慢三慢四而快三快四,范云珊口袋里的傻瓜瓜子是消灭了一包之后,再来一包。
星期天的有趣不见增多,还好,不见减少。
范云珊常常问王威以下几个问题——
你怎么到现在没去我们宿舍?
你是不是喜欢上军君了?
你怎么不学跳舞,还天天来,你是不是在乎六十块钱?
王威得承认,这些话题都有一定的延展性,具有数理上的无限可能,魔方虽然只有六种色彩,组合时却是变化无穷。
比如第一个问题他可以归功于自己胆小腼腆的美德,或者高傲自鸣,女生宿舍有什么好去的,再不济也大可以用过来人的口气哼哼,又不是没去过。
当然最好的答案是下次或者明天,这个答案几无破绽,只要你还活着就不算是撒谎。
第二个问题比较棘手,本身就是个陷阱,如果军君这样的女人都不喜欢,他还是男人吗?
如果喜欢了,第一个问题显然就不是好的答案,那么,他只能耐心而缓慢的指出,正如爱有许多种一样,喜欢也有很多层次,就象佛家书里也说过天有三十三天,不是每个人都到了的。
他大可直言,固然喜欢军君但还没有到连带喜欢上军君的宿舍一样。
再有,军君是什么样的人和军君是什么样的女人绝对是两个不对等的概念,所以他是喜欢上叫军君的人还是喜欢上叫军君的女人这一问题也是大有商榷的余地。
第三个问题,正常还没说到第三个问题的时候,王威和范云珊两人早本着真理越辩越不明精神,争论的一塌糊涂。
至于结果,并不重要,军君三个小时的舞蹈培训已经结束了。
军君并没有因为他与范云珊友谊的日益增进而对他有所改观,甚至直言不讳如果她有幸拥有和他一样的智商,她一定嚼舌自尽、跳楼自杀、举火自焚、投水自溺。
他呢?自然是避免与之当面交锋,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当面起争执,在他心中,智者必不为,仁者必不取。
任何男人对于一个女人所保持的对他不懈愤怒的这一努力,如果不加与肯定的话,那自己未免太无趣了。
因此上,王威总是能在军君的下一轮攻击到来之前,闭上眼睛,洗耳恭听。
王威用自己的表情告诉军君,他很享受这一切。
善良的范云珊同志在这时无疑是乐于比较他与军君之间智商的差异,她本着科学高于一切,郑重的指出,以她对他目前有限的了解,不难得出他的智商等于乃至优于军君的智商。
范云珊甚至痛心疾首,为了自己的真诚而不得不伤害闺蜜间深厚的友谊是多么的难以让人理解啊。
范云珊在说这话的同时,她必要有所补救她与军君之间的友谊,完全客观的罗列军君的一切才能和优点,书读的好,舞跳的棒,围棋是省市冠军,还有毛衣花样上的别出心裁。
最后,王威看到天色昏黄,只说了一句,军君确实长的很漂亮。
军君气的两手发抖,面目无光,拂袖而去。
而王威呢?半夜里想起自己的这句俏皮话,乐得他觉都睡不好,只好从床上爬去来,去小卖铺买了一包烟回来,一个人在深夜中抽得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