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半个小时以后,门铃被按响,易垂安打开门,看到拎着两袋食材的安知白时,明白“直接吃晚饭”的意思了。
仅一秒钟,安知白捕捉她脸上划过的诧异,不动声色的睨了眼窝沙发里的安知然。
“我余下时间都是空闲的,干脆一起吃晚饭好了,肚子饿吗?”
他换上拖鞋走进屋子里,放下食材如是问。
“不饿!”安知然立刻举手回答。
安知白冷冷的睇她一眼,沉声道:“你没有发言权。”
她当即瘪嘴,可怜兮兮地看向易垂安。易垂安关上门,忍住笑回安知白:“不饿,刚才吃了很多零食。”
“那好。”他点点头,开始挽袖子,说话的语气不容拒绝,“你坐着,安知然过来洗菜。”
“凭什……”
想反抗的某人刚张口,对上他放寒光的眼神,反抗的言语顿时溜进肚子,反抗的旗帜顿时摧折。
而易垂安则被他的语气震慑,怂得老老实实坐到沙发上。
安知然进厨房进得心不甘情不愿,不过看到择菜的老哥,她愉快的心情复燃,贼兮兮地拍安知白肩膀,语重心长。
“哥,好好表现,这可是垂安姐点的餐哦。”
安知白眼皮也没抬一下,不分她一点视线,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好事,易垂安有你这么大的胆子?”
“哦哟,”安知然装出一秒的吃惊,拿起棵白菜冲水,“可拉倒吧,你看到短信的时候肯定以为是垂安姐,不然怎么可能乖乖去买菜?”
“啧,”安知白蹙眉,用手指拨水弹她脸上,威胁道:“好好洗,等会儿发现虫子我就让你大虫吃小虫。”
“哦,妈呀,要呕了,安知白,你恶不恶心?”
“开饭开饭!”
菜一烧好,安知然兴奋的把易垂安拉去饭桌。
经过厨房时,易垂安忍不住往里面一瞥,这一瞥正好撞进安知白漆黑的眼眸里。
余晖从窗户洒进来,将安知白的影子投到她脚下。狭小的橘色的空间里,安知白解围裙时,扭头的一瞬看到她,忽而笑弯眉眼。
等安知白端上最后一盘菜,安知然已经把易垂安安排得妥妥当当。
橘子果汁,盛得满满的米饭,纸巾,汤勺筷子,一切齐全。
安知然仰头眯眼看安知白,一脸期待被夸奖的表情。
安知白放下菜,揉揉她脑袋,坐进唯一的空座——易垂安旁边。
易垂安心里咯噔一下,端起手边的果汁,刚喝一口,安知然的一句:“果汁是刚才我哥让我榨的”,差点没让她呛到。
安知白嫌弃地瞟一眼安知然,平静的向易垂安解释,“炒了虎皮青椒,配橘子果汁好吃。”
安知然不明白其中深意,吐槽他口味奇特。
可易垂安听完,立时偏头直视他,心跳的速度越来越不受控制,脑子重复出现一个词:忍住,忍住。
她以前特别爱吃辣椒,高中有一段时间,因为家里买的橘子汁快过期,她每天都要喝上几盒。有次在食堂打饭,安知白站她后面,导致她忘记要点什么,胡乱拿了两盘虎皮青椒,食堂阿姨一脸疑惑的盯着她的时候,她结结巴巴说:“虎皮青椒配橘子汁好吃。”
她后面的几个人被逗笑,万万没想到安知白要了一碟醋,两个人走出队伍的时候,听见窗口阿姨问:“有没有要打苦瓜丝的?”,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易垂安仰头,“我喝果汁解辣而已。”
安知白低头,“我蘸饺子而已。”
傍晚,他们三人走出设计院。安知然和易垂安并排走在前面,安知白跟在她们后面不知道在跟谁通电话。
待他挂断电话,正欲开口,易垂安转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安知白垂手的动作有些迟缓,没来得及说话,安知然先替他说了。
“我哥送你回去呀,反正他闲。”
“不了,”易垂安面带歉意,“我还要去个地方,和我家不是一个方向,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好,”安知白没再多说,只嘱咐她“路上小心”,便和安知然上车。
易垂安站在路边和他们挥别。车子开出去,安知然透过后视镜看她,心里惋惜,叹口气拿出手机,对安知白说:“那我跟余和说不用来接我了。”
从刚才他通话时零散的对话,她就猜到他是打给余和,想让余和来接她,然后自己送垂安姐回去。
“嗯”,安知白也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听不出情绪的应声。
其实易垂安要去的地方离市政设计院仅两条街的距离。她甚至没有打车,就沿着护城河走了十来分钟,便到达殡仪馆。
踏着冰冷的地板走进这个,她只在九年前来过一次的地方。连她自己都惊讶,她居然能毫无障碍的找到放父亲骨灰的位置。
玻璃柜里有一束新鲜的白菊,该是姜沅放的。
她凝视那张黑白照片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严肃的面孔,除开喘不过气,生不出多余的情绪。
好像是安知白退学后的某一个灰蒙蒙的早晨,还在睡梦的她被照片中醉醺醺的人掐醒,然后呆愣愣地看姜沅和他大吵大闹,呆愣愣去制止他们动手,连脖子被划伤都没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安知白的朋友把她送到医院,她现在可能也是一捧灰烬,被放置在另一个玻璃柜里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她习惯性的去摸脖子,“不过既然早晚都得来,索性就在心情舒适的时候来,这样我也不会光想埋怨您。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开朗一点。”
她说完,深深鞠个躬才离开。
恰恰是她走出殡仪馆的时候,为安知白设置的来信提示响起。
她点短信看完,笑意溢满眼眸,溢出唇角。
在某人回家路上发来的短信内容是:
易垂安,我对高中的事情没多大印象,所以如果你当初在我认识你之前就认识我,如果你愿意,请你让我记起你。
也是……
她放眼看向街对面的寥寥行人,心想:他有印象的大概是王后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