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白和易垂安一前一后刚刚走进办公室,就听到安知然抱怨。
“明明早就看到人了,这么晚才上来,饿死我谁负责?”
她瘪着嘴拿走易垂安手里的饭菜,摆到早就收拾好的茶几上。
安知白懒得和她贫,转去招呼易垂安坐下吃饭。
三个人围着矮小茶几吃起饭来,易垂安听着他们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一次的成绩不能说明什么,有起伏是正常情况,你别老给我钻牛角尖。”
安知白边念叨安知然,边往易垂安碗里夹去块红烧肉。
安知然盯着跑到易垂安那儿的最后一块肉,不满地嘀咕句:“吃里扒外的大猪蹄子。”
“说什么呢?回话。”安知白反拿筷子敲敲她的碗。
她连忙敷衍的回答,“知道啦知道啦,我钻的是牛角尖,老妈钻的是长城,你让她少盯着我不放,我头顶的钻孔机还能突突突响吗?”
她说完瞟一眼安知白,发现他脸色不大好,赶紧认错,“我错了,掌嘴。”
她作势要打自己脸,安知白无奈道:“别皮了,好好吃饭。”
吃完饭,安知然飞速溜下楼,剩下安知白和易垂安。
安知白笑得无奈,对易垂安说:“你坐着,我快点收拾。”
易垂安于是两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坐着。等安知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终于憋不住,艰难地站起来冲向卫生间。
解决完生理问题,易垂安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挫败地念道:“蠢猪,你说一声想去卫生间会少块肉吗?咱稍微对自己的膀胱负点责好不好?”
镜子里的人苦瓜脸极其难看,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准备转身走人。
然而她刚转身,眼前骤然一黑,卫生间的灯灭了,整个设计所都陷入黑暗之中。
忽然,一束光从卫生间门口照过来,易垂安顺着光亮看过去,看到安知白的手。
安知白站在女卫生间外面,一只手拿着手机伸进去。
“忘记提醒你到设计所闭所时间了,你如果没好不用着急,我在门口打着灯等你。”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他此时的声音比平时大许多。
“我好了。”易垂安着急地回道。
不是怕黑,就是想第一时间告诉他不用等。
“嗯,那出来吧,小心脚下。”
“好。”
易垂安走出卫生间后,便跟着安知白走进在黑暗里靠一束微弱的光摸索。
“安知白。”
下楼的时候,看着时不时侧身确保她跟没跟上的安知白,易垂安终于忍不住,叫住他。
“嗯?”安知白抬头不解地看她。
她深吸口气,缓缓说:“我很庆幸,你现在过得好好的,有一份工作可以为之忙碌,有亲切的家人可以为之劳神,也有自己的圈子可以获取所需。”
她擦擦慢慢滑落的眼泪,弯下腰深深的鞠躬。
“我为当初没有站出来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说完,积压很久的情绪崩溃,蹲下去掩面痛哭起来。
安知白蹙眉,心疼溢于言表,却没有打断她。他只是把手垂到一边,把灯光挪开,不去观看她的狼狈。
当初他被迫退学的时候有多害怕和绝望,她现在大概就有多崩溃。在他看来,再大的伤害都已经是过去式,所以他想把误会解开是为了以后再见的时候能够大大方方。不过他没办法着想另一种角色的痛苦,同样的事情不同人的面对在意的程度总归不一样,何况她当初还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
易垂安渐渐停止哭泣,把头埋进膝盖里。
安知白知道她哭不动了,柔声道:“如你所说,我现在的生活很好。那件事我早就不在意了,一个污点不可能毁掉我整个人生那么夸张。真正错的人说不定正活得潇洒恣意,你又何必一直陷在自责里无法自拔?我也始终认为你没有一丁点的错,是我们当初过于勉强你,才会让你产生你有错这种错觉。”
“之前说要联系你我是认真的,不过最近院里接了个项目比较忙,我不想用零散的时间敷衍你,所以没联系,并不是想出气或是愚弄你。”
他说完,耐心地问:“懂了吗?”
易垂安点头。
“那起来吧,再不走锁门了就该在这儿过夜了。”
“……”
“易垂安?”
点过头的人毫无反应,安知白正准备弯腰,她终于抬起头,一脸苦相。
“脚麻了,站不起来。”
“咳。”安知白硬生生把笑声憋成咳嗽声,俯身去扶她。
易垂安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因为刚哭过声音嗡哑,“你想笑就笑吧,我又没拦着你。”
十点之前,他们总算走出设计院。安知然困倦地爬进安知白车里,在后座躺下。
安知白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对易垂安说:“你住哪儿?我先把你送回去。”
“不用了。”易垂安赶紧摇摇头,指向她停在路边的小电瓶,“我骑车回去,你赶紧回家吧,看把知然累的。”
“好吧,”安知白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
临走,他摇下车窗,对易垂安一笑,说:“今天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或者短信。”
“好。”易垂安边答应,边挥手告别他。
任由菱江冰凉的晚风啪啪啪打在脸上,易垂安怀着如释重负的心情沿着护城河疾行。原来她九年间该有的踏实和安心感,都被存放到今天了。
这一天,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