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困乏,饥饿。
这一切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也是方小英感觉最吃力的一次。
她拖着疲惫无比的身体一步步走上台阶,每上一阶都似乎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现在,学校是她唯一还有希望找到她弟弟的地方。家已经被烧掉了,除此之外方小英唯一还能想到方千会感到安心的地方就是学校。毕竟这里是他除了家里最常待的地方。
在用砖头粗暴地破坏掉门口的锁后,她终于登上了天台,这个与方千约定见面的地方。当然,这里也有方小英已经决定好的用处。
她在闭上门后,在地上找了个自己相对较为喜欢的地方蜷起腿坐下。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偶尔她会用右手掐一掐自己的胳膊,避免自己睡着。可是因为晚上自己已经掐了不少,发青的皮肤已经掐那里都一样了。
现在她依旧麻木地扯着自己的皮肤,睁开的眼睛却没有聚光点。
“咚!”
安静的天台上突然传出一声敲门声,将发呆的她惊醒了。
紧接着是连续拽门的声音传进耳朵,她害怕地往后缩了一点,好像这样就能远离灾难。看到另一边的门被疯狂拉扯,对面的那个人似乎是想要用蛮力打开门,并且有些急躁。就像是恐怖游戏里的怪物想要破门而入却没法打开门一样,只能焦急地拽门。
拽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会有砸门的声音传出。
方小英此时脑海中满是那天可怕的画面,她害怕又会是那些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道门,每次声音传来都会牵动着每一根神经。
“方千……”
你现在到底在哪?
方小英放弃了思考,害怕的泪水在眼睛里不断地打转。
……
......
现在,我有无数的问题想问眼前唯一的家人,在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只有姐姐活了下来?为什么不直接到明面上来找我?……我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答,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只能简单地问道:“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她身上的伤痕和脏兮兮的灰尘,我不敢想象姐她经历了什么灾难。只觉得她现在好虚弱,从小到大没见过她这样子。
片刻后,姐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晃晃悠悠地站住脚跟,努力说道:“小千,我能救回爸妈,你……能办我吗?”
“真的?可是,爸妈不是已经……这有可能吗?”
起死回生这种事,怎么会有人能做到呢。
“可以,只要你帮我的话,就一定可以。”
虽然姐姐现在状态很差,但她好像很坚定。相信自己能创造奇迹。
说不定真的可以。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也很好奇姐她有什么办法。
“只能救回爸妈,怎么样都可以!我要怎么做?”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情,但我想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所以问道我具体要怎么做。
而姐姐在看到我果断的样子时却犹豫了。她低下头沉默起来,漏出很痛苦的神情,半天后才从喉咙里缓缓挤出声音。
“从这里,跳下去……”
“……”
不光是我,就连姐姐也倒吸一口凉气,她就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样,突然用右手捂住嘴巴,瞳孔迅速放大……
“姐……真的,要这样吗?”
“对不起,小千,我还是,说出来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里可是四楼,跳下去一不小心就会死的。
没错,会死……
“姐,你想让我死吗?”我轻声问道,走到边缘,探出头从这里看下去。
“……不是的,小千,你听我说。”
“爸妈是被人杀害的,我因为在之后赶出去找你,所以刚好逃过一劫。而那些凶手不是普通人。虽然说出来有些可笑,但是他们全都带着戏曲上常见的脸谱面具。是会超能力的精英!”
不知为何,我姐描述的形象与我记忆中的神秘人产生了碰撞,同样是脸谱面具,同样出现在同一天。
我点点头,说道:“是吗。”相信着她所说的一切。
“我其实也有着一种能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被动触发。条件便是在我看到爸妈还有你死掉的时候,我就会回到意识上一次清醒的时候,然后重新经历这一切……”
原来如此,原来真的有这种奇妙的事情啊。不过也是,超能力这种东西不就是难以理解的吗。
我回道:“我明白了,所以你只要看到我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回到之前了吧。”
话说上一次意识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时间,如果说醒来的时候也算是意识清醒,那不就是早上吗,可是已经过了几天了,姐姐还会回到三天前吗?
我看到虚弱无比的姐姐,突然心如刀绞一般疼痛。
是这样啊,怪不得姐姐看上去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三天一直都没有睡过一次觉啊……
她现在明明困到不行。
“小千相信我所说的吗?”
“那是当然了。”
“太好了,我还在害怕要是你不相信我该怎么办……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知道那种没人相信的感觉,很无助,很难受。经历过的我最感同身受了。
“你是我姐啊,我当然相信你了。是吧?那么,前前前天见了。”
我站在边缘处,眼前是有着十五米左右的深渊。
再往前一步,一切应该便会回流了吧。
可是我的双腿有点发软,明明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就行了。我不争气的双腿就是不再往前一步,本能在不停地告诉我:别再往前了,快往后退啊!!
“小千……”
姐姐叫到了我的名字。
可恶别退缩啊,别让姐小瞧我了!就一步!快点,姐姐已经三天都没有睡觉了,只要在往前一步就什么都回来了!那个家,就会回来了!
没错,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我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象着自己正在往回家的路上走着,熟悉的街道,记忆中的楼梯,曾经存在的门口,家人们温柔的笑脸,一切尽在眼前。
我高兴地,终于踏出了这一步……
也在踏出的一瞬间,失重的恐惧感把我惊醒,铺天盖地的黑暗把我包围,缠绕,挤压。
而在这无尽的恐惧黑暗中,一束微弱的光芒出现在我眼前,我想都没想便去伸手抓住了它。
此时的黑暗退散,现实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我也才发现原来我已经掉下去了,只是一只手还被姐姐抓着而已,掉在空中。
抓住我的那双手,我从来没有想过它会那么有力。
“对不起,小千,我还是不能袖手旁观,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果然我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姐!你在干嘛啊!干嘛要救我!你只要看着就行了,快放手吧。”
可以的话,只要现在我掉下去,这一切应该就会像没发生过了吧。这几天的记忆都会消失,时间会回到三天前。
我对姐姐接着说道:“难道你不想救爸妈了吗?!”
“小千……我看到了你的想法,你其实也和所有人一样,不想死,是吧?”姐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如此反问道。
我随着姐姐的目光看去,注意到我被抓住的右手颤抖个不停。心里的想法表现了出来。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说这能力根本就是一种诅咒了。”
我看着姐姐明明很痛苦的样子,却要在我面前流泪,微笑地自言自语道:“不管是爸妈还是大家,其实你们所有人都不想死,是吧?可是,你知道吗?小千……我早就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
“我明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是我啊?!”
“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去,一遍又一遍的。”
姐姐说着,还在天台上的下半身从里边缓缓滑了出来。在地心的引力下,两人终究从空中掉下。
“这种感觉,真的好讨厌。”
从记事以来第一次,我被姐姐紧紧抱住。
明明应该很害怕才对,我的内心却无比平静。
我看着姐姐紧紧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流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
不知为何,我的脑袋也完全放空了,什么也不去想,就这样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身体随自由加速度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