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医馆,莲莫歌直接朝着莲家宅院而去。
莲莫歌刚回到宅院门口便发现等候在那里的宫铃月,他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额……我是不是绕道好一点?”莲莫歌心中嘀咕了一句,随后他便小心翼翼转过身,蹑手蹑脚想要远离这里。
“我只是个路人,没看到我!”
“我是透明人,透明人是我!”
莲莫歌自我安慰着,想要尽快避开宫铃月视线触及的地方,但很快他便明白这是在想屁吃。
“站住!”
霸道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莲莫歌一脸讪笑回头,很快看见宫铃月双手叉腰,一脸不高兴朝他走来。
“你就这么怕我吃了你吗?”宫铃月唇瓣微翘,侧过身,余光上下打量着对方,很不满他刚才的举动。
在星月城,哪个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接近她,怎么到了莲莫歌这玩意儿身上就变味了。
“额…那啥…月月姐找我有事吗?”莲莫歌想都不想,直接转移话题,脸色讪讪。
“哼!”宫铃月看出了莲莫歌的想法,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没事还不能找你了?”
“哪里的话,月月姐想什么时候找我都行!”莲莫歌依旧讪笑,丝毫没有了刚才在医馆时锤人的霸气。
见对方服软,宫铃月小嘴微翘,很满意莲莫歌的态度,这才松下了故作生气的脸色。
“伯母离开永安镇了,让我这两天多照顾一下你!”宫铃月脸上浮现一抹怪笑道。
“母亲去哪了?”
莲莫歌下意识开口道,印象中,母亲基本是不外出的,即便离家那也是在永安镇的范围内。
“嗯……不知道!”宫铃月面带笑意,随口说了句,然后她莲步微移,走到莲莫歌身边,很自然的挽起了对方的胳膊,身体紧贴着后者。
“唉唉唉……”莲莫歌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就想抽出手,然而,他一个非武者,结局自然是毫无用处。
“再动一下试试?”
见莲莫歌还在挣脱,宫铃月侧过脑袋,美眸眯起一道危险的弧度,板起了大姐姐姿态,语带警告道。
见对方突然冷着脸,莲莫歌咽了口唾沫,讪笑道:“那……那我们回去吧!”
“好的,小夫君!”宫铃月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莲莫歌苦笑,一起朝宅院中走去。
夜晚!
繁星点点,圆月高悬,微风徐徐,幽静安谧!
莲莫歌和宫铃月一起吃过晚饭后,以修炼为由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跑到宅院一处僻静小亭。
随后,莲莫歌端坐在小亭围栏上,斜靠在小亭柱子中,抬头看着天空,脸上不复笑颜,满是复杂。
“16年了…”莲莫歌双手枕在脑后,轻声呢喃了句,下一刻,脑海中大量的记忆片段如泉涌一般,疯狂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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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前…
“哼,你这个逆子,又去和那群混球厮混,还去殴打别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每天四处鬼混,看看你都在做些什么,真是气死我了!”
“你吼什么吼,又不是我真正的父亲,这不过是个虚假的世界罢了,有本事就打死我,死了说不定我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中去!”
“你……你这个逆子,说的什么胡话,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打啊,有本事就打死我啊!”
“义哥,你快住手,莫儿还小不懂事,等长大些就明白了!”
“嫣儿,今天你别拦我,看我不打死这个逆子,每天就知道说些乱七八糟的蠢话,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穿越者,看我今天不把他打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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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前…
“什么,你又跑去赌钱,还欠了一屁股债,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又吼我干什么,欠钱的是我,又没让你去还,大不了被他们打死就算咯,不需要你关心!”
“你你你……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都多少岁了,非要把我气死你才肯罢休吗?”
“不就是欠了几千而已,至于发这么大火么?”
“欠了几千而已,难不成你还想欠十几万吗?”
“我没说要欠十几万,我是要赢十几万!”
“臭小子,你还敢顶嘴!”
……
“那小子今天又去做什么了?”
…
“什么,他去把你家房子烧了?”
…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赔偿给您的,放心,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那个臭小子!”
…
“莲莫歌,你给我出来,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手,你真是越来越大的胆子了,镇民家的房子你都敢烧,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又发什么疯,事情都没搞清楚就一直吼啊吼,烦死了!”
“那你说,到底为什么要烧了人家的房子,没有个合理的解释看我不打死你!”
“那你还是打死我吧,反正不管我说什么都是不合理的!”
“你…你这个逆子…”
“莫儿,你到底为什么要烧人家房子,如果是他们有错在先,你父亲也不会这么生气的!”
“哼,说了也是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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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前…
“莲莫歌,看看你干的好事,竟然这么大胆子,敢和一群混混上山拦路抢劫,难道你想去当山贼了吗?”
“瞧瞧,又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过要当山贼…”
“那你去抢别人的东西作甚,就不怕死的吗?”
“为什么要怕死,不过是个虚假的世界罢了,还有,你别老是吼来吼去,又不是我真正的父亲,我做什么你也管不着!”
“又说蠢话,你……”
“义哥,别打了…”
“嫣儿,你别拦着我,今天必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混球,不揍他就不长记性,真是气死我了,每天都出去鬼混,不是打人,就是赌钱,还毫无悔改之心,在这么下去,我看他连杀人放火、烧杀抢掠、劫财劫色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那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逆子啊…”
直到十岁…
悬崖边…
滴答!滴答!滴答!
天空下起了雨,地面除了雨水,大片的鲜血染红…
一个少年正抱着一个中年男子…
“我时间不多了,你先听我说…咳咳…”
“十年来,为父有愧于你,没能带着你和你母亲荣耀归宗,还一直对你苛刻责罚,这是我的错…”
“如果莲氏来人请你们回去,不要再像父亲一样固执…”
“这次……这次一定不要拒绝…”
“希望…你能和你母亲……好好…活…活着…”
…
“父亲,你醒醒…”
“我马上带你回去,你快醒醒啊……”
“我现在就背你回去,你快醒来啊…”
“父亲……”
“啊……”
“该死…该死…该死!!”
“我真的该死啊……”
“什么狗屁穿越,都是放屁…”
“这根本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这一切明明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
“都是假的,可为什么胸口这么痛啊…”
“明明是一个虚假的父亲,可为什么心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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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莫歌看着夜空,一阵失神,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一段段声音,随着声音的回荡,他的眼角逐渐湿润,回忆起的东西更多了。
10岁之前,因为莫名穿越到这个世界,认为全都是假的,对一切都不接受,对谁都疏远和排斥,包括父母。
而父亲是个药师,平时管教极为苛刻,想要望子成龙,然而自己心生叛逆,更加肆无忌惮惹祸,完全不会顾及引发的后果。
每一次在别家闯祸,父亲总会严厉责罚自己一顿,然后偷偷登门道歉给自己擦屁股,不管惹出多大的麻烦都会有父亲顶着,因为父亲是药师,永安镇最有名的药师,几乎所有人都受过父亲的恩惠。
父亲在镇民的印象中,是一个慈眉善目,很好相处的人,从不会动怒,不少人时常会为父亲而感叹,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何会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但在印象中,父亲却是严厉可怕、霸道威严,光是表情就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即便如此,自己依旧我行我素,从不会去考虑父亲究竟肩负了什么,甚至在永安镇会传出那样的童谣…
“偷东西,抢东西,他就是个坏东西。乱闯祸,瞎搅和,他就是个垃圾货……”
可想而知,自己前十年有多么的混账,给父母带来了多少的麻烦和苦恼,然而从不会去考虑这些东西。
直到第十年…
我性情大变,人生出现了转折。
那一年,我因为跑到其它镇赌斗,输了大笔钱而赖账,被一路追杀,路上刚好遇到父亲,父亲为了救我,以一己之力,挡住了两个同级武者。
最后……
当看到父亲那微胖的身体,被对手的剑刃贯穿了他的胸膛,即便如此,他为了保护我,依旧挡在我的身前与敌交战,直到将那二人斩杀。
而他最后却因重伤,颤颤巍巍的倒在了我的眼前,那时我才惊觉到父亲的身体是那么的脆弱,并不像以往那般威严凌厉…
最后一刻,父亲是死在我怀中的,看到对方那满是沧桑,沾满了血迹的脸颊,还有那一直系在腰间,刻印着“荣耀归宗”四个大字的吊坠,我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一直厌恶的男人,总是严厉苛责,甚至棍棒殴打自己的父亲……身上究竟背负了什么样的重担。
当那个为了荣耀归宗,为了洗刷妻子“攀高枝”骂名,为了望子成龙,为了一家子能够风风光光回归宗族的父亲永远闭上了眼睛,我心碎了、崩溃了,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留下了眼泪。
就在那时,天空突然被乌云所笼罩,很快下起了雨,雷声轰隆作响,不知是老天在悲伤父亲的死,还是因为震怒,准备惩罚犯下大错的自己……
在这个世界,所有的人、事、物,我都是抱着一种匆匆过客的心态去面对,觉得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
然而,当父亲颤巍倒下的那一刻我才幡然醒悟,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再无可能挽回,追悔莫及的我生出最大的遗憾……没有对父亲尽过哪怕一丁点的孝心!
我深深明白了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含义,可父亲已经死了,除了追悔莫及还有什么用…
“父亲啊!你能不能再骂我一次啊…”
“父亲啊!再打我一次可不可以啊…”
那一场磅礴大雨,我抱着父亲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嘴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声音,忘记了时间…
而当母亲得知父亲陨落,从未打过我的母亲狠狠扇了一巴掌,然后她骂着骂着,自己也哭了,如若癫狂……接下来几天,母亲仿佛失了魂一般,饭不能食,夜不能寐,听得最多的就是母亲的泣声。
当父亲入土后,母亲更是一夜白头,一想到母亲不到40的年纪就白发苍苍,我心如刀绞,充满了负罪感。
更让我愧疚的是,母亲为了保护我不受永安镇的人针对,将父亲的死归咎于与人斗殴,与自己无关……真相根本不是那样,而是父亲为了保护自己,殒于敌手。
自那以后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将父亲生前的愿望实现,不,是加倍实现,不仅要荣耀归宗,还要让那些曾经看不起父亲的人亲自前来道歉,跪着求自己回去。
从那一年起,我开始了第二个人生。
10岁,我结合前世医生的经验,将这个世界的医道初步联系在一起,努力学习药理医理,11岁开始在医馆帮忙,12岁熟读医书108本,将前世的医术融会贯通,13岁时更是以奇迹般的速度达到了父亲的医道水准,肩负起了医馆的重担。
镇民们对我的认知,在短短三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从一个流氓地痞的印象,变成了一个济世救人的医者,也就是药师,接替了父亲的位置。
若非亲眼所见,镇民们都不会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奇迹发生,而那一首唾骂我的童谣,从此消失,没有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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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莲莫歌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唏嘘:“桑海桑田,六年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