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明明已经透亮的天,却因为阴雨,显得有些灰暗。
扶风郡外此时显得有些萧瑟。
距离扶风郡五十里开外,有一条清浊不定的长河,在阴雨绵绵之下,却是越发显得开始有些浑浊。
长河不远处,有一个荒凉的岸头,木头都已经斑驳脱落,似乎是很久都没有船夫在此处停留了。
在这阴雨天,却有一艘小画舫停留在了这荒废已久的岸边。
雨水顺着画舫的屋檐滴滴答答的落下。
舫内的人却听得十分地清楚。
船舱内放着一张檀木案几,上面放着一个小火炉,小火炉温着一个白玉瓷的酒壶,酒壶里面传来阵阵的酒香。
此时,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来到码头,身上背着一把硕大无比的刀,男子面向画舫,单膝跪地,雨水不停打在地上,溅起的污泥布满了黑色的衣角,斑斑点点。
“主子。”
“让他跑了,是么?”画舫内,一个淡淡的声音飘了出来,让人听起来,就好似一个柔弱少年公子。
“主子恕罪,染尘的五个护卫,实在是太强了,我们的人,实在是动不了他。”
“真是一个麻烦的人。”画舫内的男子未曾束发,长长的头发披在了肩上,他伸手端起了桌上的酒樽,淡淡抿了一口,微微皱眉,这种荒野之地,果然没什么好酒,“你可知这条河是何名?”
码头上的黑衣人有些惶恐地俯身,此次不但差事办砸,五十个手下,折损的干干净净,对主子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感到有些惊慌:“属下不知,还请主上明示。”
“流量不定,深浅不定,清浊不定,这里的人都称它为无定河,世事皆无常,谁又知,这无定河下,埋藏了多少白骨。”画舫之中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叹息声,“他们去往了何处?”
“他们向关外而去。”
画舫中的人放下手中的酒樽,右手看似随意地往后一挥,画舫尾处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船桨。
“有意思,一个残废的人,却总能绝处逢生。”画舫人拿起温在火炉上的酒壶,透明温热的液体缓缓从酒壶中就出,倒入了茶几上的白玉瓷杯中,“我们走。”
画舫尾处的男子应了一声“是”,便开始挥动手中的船桨,这看似不轻地小画舫,竟在他一手之力下,稳稳地动了起来。
“差事办砸了,自己回去领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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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
风,一直不停的吹。
沉香阁内没有一丝光亮。
“知啦”一声,门被推开,一道强光照进了屋内。
屋内半人高的书堆中,似乎是有人动了一动。
“谷主。”
青阳快步走到书堆中的桌几边上,桌上趴着一个妙龄女子,头发略微的有些凌乱,似乎是在这里趴了很久。
青阳将手中带着的披风披到了女子的身上,似乎是被惊醒的小鹿一般,顾绛河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有一丝汗,从额间淌下。
青阳连忙俯身,掏出怀中的锦帕,为顾绛河擦拭额间的汗珠。
“谷主,你这是又在这待了一夜吗?”
顾绛河接过青阳手中的锦帕,似乎是刚入睡没多久就被惊醒,声音有些微微的嘶哑:“只是有些睡不着,便过来沉香阁看看书,无妨。”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倒是每次来沉香阁,却是能小憩一会,也是奇怪,师父要是知道我在书楼睡着,怕是又要骂我不成器了。”
青阳起身拉开沉香阁厚重的帘布,无数道光射进来,原本昏暗的沉香阁立刻亮堂了起来,那沉香阁内,一整片的墙都是书架,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青阳,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快到了,那位公子的药浴已经为他备下。”
“既然如此,那我们过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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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室
兰室的正中央,原本放着一张竹桌的位置此时已经被挪开到墙边,被一个偌大的木桶替代,木桶里的水冒着蒸蒸地热气,水里混合着各式各样的药草,混合着草药的香气和色调,这不断往上冒的热气似乎都变了些颜色。
染尘的长发被全部竖起,盘扎在头顶,露出了细长的脖颈,只穿了一身轻薄亵衣的他整个人都坐在桶中,桶中的药水恰恰没过了他的胸前,药水的热气已经蒸的他额间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
木桶旁站着一个红衣侍女一直默默观察着水温,让它保持在一个适中的温度。
门此时被静悄悄地推开,已经换了一身衣衫的顾绛河走了进来。
木通边的侍女立刻向顾绛河施了一个礼。
染尘似乎也感到了一些动静,睁开了眼睛,看见来人,本能地想动了一动,却被身旁的侍女看到,连忙伸手将他按回了桶内。
“哎呀你别动,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看到侍女这略显粗暴的动作,顾绛河无奈地摇摇头,青阳真的是把谷内这些小姑娘教坏了,没有一个温柔的。
顾绛河伸出左手将指尖放入水中,又不动神色地收回手:“不必半柱香了,朱砂,撤药吧。”
朱砂闻言,拿起桶旁的一个铜铃摇了三下,门立刻被推开,四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走了进来,其中两人一人一边,抓住了染尘的胳膊,一发力,竟将高过她们一个多头的染尘一把举了起来,举起的瞬间,剩下的两个少女一个一边扶住了他的腿,不过一个瞬间,就将他稳稳的放在了床榻边上的椅子上,椅背上朱砂早已垫上了厚厚的长巾。
待得染尘坐下,朱砂连忙拿起身旁另一条长巾,为了披在了身上。纵是如此,衣角还是不自觉地有棕色的药水滴下。
随后,朱砂和四个少女便将药桶搬离了兰室内,不消多时,兰室内,便只剩下了染尘和顾绛河两人。
“此药活血,促使你双腿血液流通,你的腿废了起码有十多年。”
温热的药气开始在染尘周围渐渐散去,让他的声音也真切了起来,他不自觉地将身上的长巾裹了裹:“谷主猜测不错,我的双腿,十岁那年被废,自此再无法行走,这些年来,我也是习惯了。”
“膝骨错位,且以成型,”顾绛河若有所思,右手不自觉地把玩着椅案边长桌上晾晒着的药材,“我在沉香阁的古籍中见过一个古方,应该能治你的腿,只不过这过程,怕是非凡人所能承受。”
“是何方法?”
顾绛河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染尘,衣衫上的药水似乎已被身上的长巾吸走,额间的汗水也已经被拭去,不知是否是刚入过药浴的缘故,染尘的眼神有一些明亮,相较于之前苍白无血色的脸,倒是被温热的药气熏染地有一些微微通红。
“碎骨重铸。”顾绛河也十分坦白,“此法虽有古方,我却从未试过,碎骨重铸,这疼痛怕是非常人所能及。如若不甚,更有性命之忧。”
染尘忽然间笑了起来,被熏染地有些通红的脸此时就像是一个阳光下明朗的俊朗公子“皮肉之苦而已,有何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