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直接将官哥儿他们一家子的碗筷捡出来往桌上一丢:“都分家了,还指望我们伺候你们一家子不成?跑来白吃了一顿,还打算让我们给你洗碗不成?要不要脸啊?”
宝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官哥儿吼她:“还楞着干啥?阿娘她们吃完了都干活,你傻坐着等人来请啊?”
宝环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低着头捡起碗筷去灶屋洗去了。
等到都忙活完,才将自己早上带过来的包裹打开,分发所谓的礼物。 基本都是些糕点啊,各式样的绢花,小孩子的什么拨浪鼓啊,还有一些面具啊,银簪子,细细的银镯子啊,还有几匹尺头,再有一点齐城那边的土特产,细细碎碎的堆了大半桌子。
看起来倒是琳琅满目,很有冲击力。
最起码军哥儿和宋老太他们就看呆了。
宋柠栀只瞟了一眼,就知道不过是些花里胡哨看着好看,不值钱的东西。
这一对,满打满算没超过二两银子。
宝环却摆出一副,这可都是县城里的好东西的架势。
一会指着那绢花,说是县城里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出得新品。
一会又指着糕点说是齐城最有名的糕点。
还有什么银簪子和银镯子,也说是县城最好的师傅制作的,看上面的花纹,光这手工费都值不少银子。
一边吹嘘,一边分发礼物。
女人们一人一朵绢花,宋柠栀多两根银簪子,那对银镯子是宋老太的。
几匹尺头是给几个妯娌的。
拨浪鼓什么的是给军哥儿的。
至于那些土特产就分给了男人们。
一时倒真是人人都有,面面俱到。
有了礼物进门,好多人的脸色勉强和缓了些。
宝环见众人脸色都红润起来,这才又接着顺势就说开了。
说自己平日里也都是和官宦人家的夫人交往,可是开了眼界,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贵人家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什么喝个茶都有规矩,要什么洗茶,洗茶壶,然后煮水,水开到什么程度,都有讲究。
更别提就连泡茶的水都会根据茶叶的不同而不同。什么泉心的水,江心的水,或者早上收集的花瓣上的露水,还有冬天梅花上的雪。
吃饭也是,一日三顿都有人服伺,想吃什么,用眼神示意一下,自然会有丫鬟给夹菜,饭后还有丫鬟伺候着漱口。三餐后还有点心,都是外头买不到的好东西。
身上穿的衣服那就不说了,县太爷家的夫人,那是一天好几套的衣服不重样的换着。
而且那些衣服料子的名字都好听的很,什么天水碧,玫瑰紫,雨过天青色……
那些衣服料子上都带着光,上面的刺绣也是十分的精美,宛如真的一般。
这样好的衣服,只要下两次水,颜色不鲜亮后,就不再上身了。
更别提那些官夫人们,头上戴的,那都是宝环宝石,随便一只玉镯子就好几百两。
又说起,那些官夫人,那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啥都不用做,丫鬟们就将她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不说那些官夫人,就县太爷家的姨娘小妾,那也是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比寻常人家的太太夫人还体面呢。
宝环说话温温小意,又有一副好口才,娓娓间就将那些官夫人奢侈舒服的生活,说得有声有色的。
宋柠栀一看,除了自己和阿娘李氏,张氏宋老太几个人都听得入了神。
宝环描述得是她们不敢想象的世界。
他们才知道,原来城里的官眷过得是这样的好日子,可不是她们平日里想象中,县太爷的夫人都是拿着金碗吃饭,肉都是吃一碗倒一碗的样子。
宝环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大家的神色,见几个妯娌和奶奶都露出羡慕和向往之色,唯有宋柠栀却当没听到一般。
忍不住就道:“那些姨娘小妾,本是庄户人家的女儿,不过就是生得好看些,得了贵人的眼,就一朝飞上了枝头当了凤凰。还有那聪明的,哄着贵人拉扯自己的娘家,那娘家一家子可就沾光起来了,如今也是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那日子比起以前,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多少人都羡慕呢!”
宋柠栀听宝环这话就觉得不对劲,皱皱眉头,“你这么羡慕给人当小老婆姨娘,自己当去?跑到我们家来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给谁听?我们家可没有送闺女给人当小老婆的规矩!”
一句话,噎得宝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得低头赔罪:“是我不会说话!是我不会说话!咱们家不是这样的人!”
宋柠栀不耐烦再听宝环这些意有所指的话,那边官哥儿还在喋喋不休的吹嘘着自己给县太爷当师爷的风光。
宋老爷子也是越听越入迷。
宋老太本就是个贪财的,以为孙子真的发达了,当即站起身来:“行了,说正事吧!不是说今天还钱的吗?银票呢?我们可都等着呢。”
如今宋森今天情绪平稳了许多,没有再口出恶言,只冷淡的坐在一旁当木头。
听到宋老太的的话,一个个的都立刻精神起来,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向了官哥儿。
官哥儿脸色一僵硬,勉强挤出一抹笑来:“爹,娘,爷,奶!昨天晚上我仔细想了想,当初是我对不起家里,如今这分家我没我的份儿,好歹也让我弥补一下。”
“爷奶昨天也说了,我走后,多亏了宋林一家子才把这个家给撑了起来,他们是家里的大功臣。可现在分家了,你们分在我们大房,以后还能让二房的给你们养老?”
“现在我日子好过了,又在县城里安了家,怎么说也比这山沟沟里的情况好些。倒不如让我将功赎罪,别的不说了,爹娘就都交给我吧!爷奶的养老,还有二房几个丫头的婚事,都包在我一个人身上。”
“这不说别的,就二房的婚事,在这山沟沟里能有什么好人家?等过了年,跟着我们去县城,大哥保管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不比嫁给乡下的泥腿子强?”
“爷,您说是吧?”说完,看着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先还是听着脸色很受用,老大家的知道错了,回来还主动说要把自己和老婆子,这才是人话嘛!
这样分家,倒也合了他的心意。
“我闺女的婚事,我们自己张罗,布劳您费心!”李氏一听十分的不耐烦了。
宋柠栀一拍桌子:“我的婚事关你什么事情?别想把话题扯开,快给钱,爷奶一家人都等着呢!还磨叽什么?别是没有钱,拿不出来吧?”
似笑非笑的看着官哥儿。
官哥儿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往桌子上一拍:“银票在这里!我官哥儿说到做到!可这婚事——”
宋老太上前先一把捞过银票握在手里,看了一下,上面写着两百两字样,这才放心。
可李氏急了,道:“这婚事关你屁事?家都分了!你爷都管不着了,你充什么大瓣蒜?”
宋老爷子暴跳如雷:“李氏,你这是干啥?老大家的不是都认错,把银子都赔回来了吗?你怎么收了银子就把人赶出去了?”
宋老太抖抖手里的银票:“也是,李氏你们家的俩闺女让官哥儿找个好人家,是你们的福气!”
说完,揣着银子,就招呼几个儿子:“瞧见没,人家现在发达了!”
宋林气得拍着桌子:“目光短浅啊!你们就不想想,这老大家的儿子当了县太爷的心腹,对咱们家有多大的好处啊!”
这话可捅了宋老爷子的心窝子,气得抓起烟袋锅就冲了出去。
宋老爷子被儿子气得冲出了家门。
站在门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自从他们家靠着老二宋林日子好过了以后,以前关系不错的几个老兄弟,如今都跟他不怎么来往了。
话里话外都说他有福气,生了个能儿子、孙女也争气之类的。又笑他现在早早的就放权享福,含饴弄孙了。
宋老爷子心里却憋气,外人看着都觉得他宋老爷子日子顺心,千好万好,可谁知道他天天日子也不好过?
如今老大家的小子回来,又认错,又赔礼,还把银子也补上了……
环顾一下四周,宋老爷子跺跺脚,裹紧了衣裳,朝着老屋子走去。
转个弯,就看到官哥儿一家互相搀扶着在前面走,宝环还在抹眼泪。
宋老爷子估摸着,这肯定是在新房子受委屈了。
忙上赶了几步:“官哥儿——”
官哥儿正憋着一肚子的气,没想到这次回来,全家竟然拿自己当贼防着。
转身就露出一脸的惊诧中夹杂着隐忍的难过的表情来:“爹,你怎么来了?“
说着上前,扶住了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叹口气:“走,到屋里说去。”
前后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