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想做一个孝子,之前他难道不够孝顺,只是当父亲的没有一个当父亲的样子,他这个做儿子的要是再傻傻地当个大孝子,那这辈子可算是真的完了。
还连带着害了自己的孩子。
“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祖父他……您怎么不劝劝他呢?”温尤面上有些担忧,看着自己的父亲。
“劝他有用吗?”
温老爷反问了他一句。
要是劝说有用的话,他还至于住到这个农庄里来吗?
劝他父亲?呵呵,他要是真的去劝了,说不定他父亲还会反过来劝他,让他把手里的家产都交出来给温昀。
父亲可还在妄想着温昀会来接他回去享福呢!
“尤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跟着你师父,家里的事情有爹在呢,以前爹什么都依着你祖父,从现在开始不会了,不管他想做什么,爹都不会再顺着他了。”
他语重心长地对着儿子说道。
“爹……”
温尤听了他的话,心里一阵难过。
“现在家里还剩下什么?你怎么会住在农庄里头的,咱家不是还有别苑嘛。”
“还有几间铺子,其他的,就剩这个农庄和边上的那些田地了。”温老爷回答道。
这些东西,温昀看不上的,他那个儿子啊,眼里都只是那些能够钱生钱的铺子,这些田地,他是理都不会理一下的。
“其他的都给温昀了?”温尤诧异了。
倒不是舍不得这点家产,只是便宜了温昀,他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本就是将家产一分为三的,你这份我是想着你总是喜欢伺弄那些药材,便将这农庄与这些田地给了你,以后庄上的粮食也少种一些,都给你种上药材。”
温老爷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至于爹的那份,当初你姐姐出嫁的时候,爹听你祖父的,一点嫁妆都没有给她备下,现在想来真是后悔不已,爹便将自己那份给了你姐姐一半,另外一半……
那时与付氏和离,给她了,铺子只是留了三两间,不过也够家里人吃喝了。”
闻言,温尤轻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
“姐姐那边是该给的,她这些年过得也不易,只是付氏那里……”
付氏是个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人,给了她一份,虽然不是她该得的,但也是让彼此再没有牵挂了。
“给了也好,总让她没有理由再往家里来闹事。”
说句难听的,就付氏那个性子,给了她都未必觉得够,要是真不给,以后的麻烦事情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呢,现在整个温家都在温昀的手里,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吧。
“温尤,你难得回一次家,下次回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不如这几日便留在你父亲的身边,正好我有事要办,等办好了那边的事情,再来接你一同回去。”
宋柠栀看着他们父子应该有许多话要说,便提议道。
“也只有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你才能够安心同我学医术。”
“这……”
温尤听了宋柠栀的话,本想拒绝的。
他还想着去邺郡的时候能帮上师父的忙呢,但宋柠栀有句话说对了,只有安里让他安心了,他才能够了无牵挂地跟着宋柠栀学医术。
而且求学这件事情不是说什么时候想回家,就能回的,他也确实想与父亲好好说说话。
“谢谢师父体谅。”
不再犹豫,他道了谢。
“嗯。”
宋柠栀点头,便不再多留站了起来。
与温老爷道了声别,就离开了,门外,马夫见他们出来,赶紧将油伞打开。
“真想不到,温家会变得这样四分五裂。”走向马车,她对着温墨幽幽地开口。
“变成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好了,若是温老爷一直忠于自己这份孝道上,只怕连这唯一一份家业都守不住。”宋柠栀默默地嘀咕着。
目光所及之处,是温老太爷瞪着他们恶狠狠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他们一般。
可是这会儿的宋柠栀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只觉得这个老人实在是太可悲了,被自己的孙子利用到这个份上,利用完了还一脚给踢开了。
关键是直到此刻,温老太爷却还不知错,犹自以为他那个宝贝孙子还会来接他回去的。
岂不是可悲加可怜嘛。
“真不知道这温老太爷以前是怎么守住他那份家业的,能够安然传到自己儿子的手里,真是奇迹一个啊。”上了马车,她叹息道。
“据我所知,温家这份家业,是由温老太爷的父亲,直接交到温尤父亲的手中的,并没有让温老太爷经手。”马夫突然回了一句。
见了那人的脸庞,马夫几乎想仰天长啸,这都是报应,报应啊。
“原来是这样?”
听了他的话,宋柠栀心下了然了。
“你怎么会知道。”
“呵呵,”马夫望着她,自嘲地轻笑一声,“其实也没有什么,温老爷的祖父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一生只温情与发妻,并未想过纳妾一事,只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发妻进门几年,却是一直无所出,迫于家族中的压力,他纳了一妾,不到一年便怀上了子嗣,偏巧这个时候,他的发妻也怀上了他的孩子。
所以,温老太爷与他的庶出大哥,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地的,只可惜,温老太爷年轻的时候的性子,与温昀格外的相似,而他的庶出大哥,却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之人。
温老爷的祖父为了自己祖上的家业不被温老太爷给败光,临死之前就将祖业一分为二,因为温老太爷不善经营,就把掌家之权交给了温老爷,并且将祖业中的田产都交给了温老爷,也是希望温老爷能够在他父亲的败家之下,起码那些田产还是能够守得住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还有一个外室所生的孩子,被毒害差点死去了,而这个孩子恰好,是我祖父。
他跟我祖父长得可真像啊。”落寞的声音,让宋柠栀忍不住心疼。
“原来竟是这样。”
宋柠栀听了他的话后,简直要惊呆了。
“我不图他们家业,况且也跟温家子孙没有关系,过好我自己就行了。”马夫轻松地将话题引到一边。
“公子好潇洒。”宋柠栀特别欣赏这样洒脱的人,“不知以后怎么称呼?”
“在下名墨,温墨。”马夫道,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我方才便是在想,温老爷把家产分成三分,怎么就能得到温氏族长等人的同意,却原来是有先例的啊,那就难怪了。”
“温老太爷是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该属下自己的家业,被一个庶出的大哥分走一半,而且自己的那一半还不在自己的手里,所以,他不但是恨自己的亲大哥,连带着自己的儿子同样是恨上了的。”
马车一边往外走着,温墨一边在宋柠栀的耳边说着温家的事儿。
“但自己的花销都由儿子掌控着,他对这个儿子是打不得,骂不得,所以……”
“所以他就把这份仇让在温尤的身上的?”宋柠栀接下了温墨的话。
“温尤本就是庶出之子,而且……他长得与年轻时的温老爷十分相像。”温墨道。
所以,温老太爷可谓是把对自己亲大哥和对自己儿子两个人,两份恨意都用在温尤的身上了啊。
“哼。”
宋柠栀冷笑一声。
“就他这样的,就不怕自己老了没人送终吗?”
儿子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这一点从她第一次到温家,就能够看出来了,可偏偏这样还不知足,被了个无赖似的孙子骗得团团转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傻的。
“呵,倒是又说错了,他还觉着温昀这个孙子会为他养老送终的呢。”
哪里知道,温昀压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啊。
宋柠栀不放心温尤,于是打发了温墨回去帮忙。
一个人回到客栈中休息。
又过了两日,客栈之中,店小二正将一桌子菜端到了房中,向宋柠栀问了声好,便退了下去。
“饭都端上来了,好香啊。”摸了摸肚子,她看着那些菜,拧了下眉头,“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宋柠栀嘀咕了一句,才开始动筷子。
事实上,还真的出事了,她在客栈中又等了半天,直到夜色降临,温尤跟出去寻他的温墨才一同回来了,脸上尽是憔悴之色。
“出了什么事?”
宋柠栀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
“别提了,温家那个大公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温墨看了一眼温尤,轻声骂了一句。
“温昀怎么了?”
宋柠栀眸色一厉,问道。
“温老太爷没了。”温墨说道。
“什么?!”宋柠栀吃惊了。
毕竟之前还看到过温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跟他们呛声之时可是中气十足的,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温尤,怎么回来?你爷爷怎么会没的,我之前看他的脸色,可是红润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