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字,可吓坏了严秋收。
他这里放着这么些东西,也不过才卖了200多文,还是他在家做工积攒了好多天的,而他这外甥女,不过一背篓满山遍野都能采到的桑葚,就卖了足足一两银子!
长出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严秋收叮嘱,“宁宁啊,有钱也要省着点儿花,你跟你娘在高家都不容易,手里头留点私房钱也好,还有你买的这些小鸡,等你们回高家的时候,就把这些小鸡放在小舅家,小舅给你养着,等能下蛋了也能攒些钱备用。”
严秋收倒不是惦记这几只小鸡,只是,在他心里,等这件事情过去,严氏和安宁还是要回到高家去生活的。
而这些东西,到了高家就成了高家的了,恐怕和安宁就再也没有一丝关系了。
安宁却没有着急回答,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只是最后究竟能不能成功,还得看严氏的意见。
自从安宁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知道了严氏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因为自己而抱着小牛跳了河,安宁对于严氏和小牛的感情自然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眼看着集市已经快散了,严秋收这边还有几个筐子没有卖出去,所以也只能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路上,路过卖烧饼的摊位那里,安宁快速的跑过去买了几个烧饼,递给严秋收一个,“小舅,都已经快下午了,先吃个烧饼垫垫肚子吧。”
“小舅不饿,拿回去给你娘吃吧。”严秋收道。
“我给娘留了,小舅快吃吧,你要是真不知道的话,那我也不好意思吃了,小舅忍心看着安宁陪你一起饿肚子吗?”
严秋收无奈失笑,“你这丫头呦!”
小时候,严氏要做活,她大多都在严秋收家里,由大两三岁的表姐照看。
所以,严秋收在她前世的生命里,大多数的充当了一个父亲的角色。
就在前世,严氏抱着小牛跳河之后,他还去高家打断了高大树的一条腿,不过代价是他自己也付出了一条胳膊。
当然,这些都是在后来安宁出了那座院子以后才知道的,只是那时,早已经为时已晚。
安宁也是故意如此,如果她只把一文钱的入城费给严秋收,那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收下。
这样,把钱买了东西吃,就完美了。
安宁买的东西很多,好在不重,彩绳装在一个严秋收刚送给她的小背篓里她自己背着,母鸡和小鸡放在严秋收的扁担里挑着。
隆安县县衙,问荆手捧两包绿叶包住的东西回来,“公子呢,我带回来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白苏说着就要过来接。
然而,刚拿过去,问荆却道:“你小心点,这东西可禁不住捏。”
“不就是桑葚吗,至于你这么金贵!”白苏看着手上黑乎乎的东西,把不小心沾了汁液的手指放在口中舔了一下,感叹道:“还别说,这隆安县别的不行,桑葚还挺甜的。”
“你忘了,在望山村的时候,每年桑葚成熟,三姑娘都会给公子挑选一些送来,而公子也只有在面对三姑娘的时候,才有些笑颜。”说着,问荆感叹了一句,“可惜,今年又是没有三姑娘的一年。”
问荆口中的三姑娘,正是尽忠候宋禾宝的小闺女叶青星。
穆无忧自幼在望山村长大,由于本身的性格,却极少出门,唯一爱做的事情,就是关在屋子里看书练字,而唯一能拉他出来的人,就是三姑娘叶青星。
所以,在白苏和问荆的眼里,叶青星自然是不同的。
三姑娘说,公子天生骨子里就仿佛带着病弱的气质,桑葚是补血的,所以每年桑葚成熟的季节,都会摘一些过来给他。
说起公子的身体也是奇怪,谁都知道他没病,并且非常健康,就是一言一行,都仿佛带着病态一般的气质。
问荆曾听清离神医对王妃说过,公子这种症状,像是久病之人痊愈的状态。
虽然身体已经痊愈了,但是内心已经习惯了自己病的模样,所以一言一行包括平时的习惯,都还停留在病时的姿态里。
但,作为从小跟着公子一起长大的问荆和白苏当然知道,他们家公子自幼身体康健,连发烧感冒都少,更别说了久病不愈了。
“公子采药的时候中了蛇毒,虽然已经解毒了,但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正在房间里查看衙门的典籍呢,这桑葚,我给公子拿进去吧。”白苏道。
“行,草药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到清离神医那边了,你跟公子交代一声,我就不进去打扰公子了。”
“知道了。”白苏应声。
大好的阳光照耀在窗户上,穆无忧却紧闭窗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手上还拿着一本公文,正在仔细查看,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白苏把洗好的桑葚放在盘子里,敲了两下之后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公子,问荆回来的时候带了桑葚,我洗了一些,给公子尝尝。”
“这里不比京城和望山村,既然已经到了任上,你和问荆以后就称呼我为大人吧。”穆无忧头都没抬,眼睛还在关注着手上的公文,嘴上却还能一心二用的跟白苏讲话。
“是,属下遵命。”穆无忧用的是命令的语气,白苏自然也是一本正经的听令。
白苏把手中的盘子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穆无忧很自然地捏起了一颗放进嘴里。
“这桑葚……挺甜。”穆无忧评价道。
白苏笑了,“是挺甜,想必是问荆从翠石镇带过来的。”
“还有说头?”穆无忧略顿了一下,问。
“自然。”白苏这才解释起来,“在来之前,属下就已经做了调查,这翠石镇是隆安县最为贫穷的一个镇子,隆安县属于山区地带,碎石镇更是四面环山,且由于地质关系,田地里都掺杂着细小的石块,所以粮食产量普遍不高。只是,这翠石镇的果子却是出了名的甜,哪怕是山上长的野果,也比其他地方的要好吃许多。”
“既然如此,这翠石镇何不以种植果木为生?岂不也是一条好的生财之道?”穆无忧问。
“属下刚刚也说了,这翠石镇不大不小,却四面环山,通往县城的道路只有两条,一条是仅仅只能容纳两三人并肩行走的山道,还有一条官道也在悬崖峭壁之上,晴天路干还好,一到下雨天,路面湿滑,很容易就会滑下悬崖,东西也是极为难运出来,树上的果子都是有季节的,隆安县又雨水颇多,很容易连绵阴雨天,果子运不出来,也只有烂在树上,所以一般人家也只是稍微种上几棵果树自己吃又或者零卖……”
而安宁,此刻正走在白苏口中所说的官道上。
来的时候是下坡路,还不感觉太累,反倒是回去的时候,本来就已经疲惫了,还一直在走上坡路,安宁感觉,两条腿都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
这么一来,回去时候所用的时间,就比来的时候要用的多多了。
等终于到家的时候,时间都已经半下午了。
安宁到家之后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脱了鞋子就想躺在炕上睡一觉再说,还是被严氏硬拉着她起来吃了一碗面条。
大早上的天还不亮就起床,忙活到现在也只吃了几个桑葚和一个烧饼,她是又累又饿,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看着疲累的躺在炕上的安宁,严氏是既心疼又无奈。
拿过安宁的背篓,严氏这才查看里面的东西。
有两个烧饼,还有两大块天青色的麻布,一个布包裹严氏打开才发现,里面竟然全都是彩色的绳子,也不知道这孩子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么多绳子又有什么用?
小小的背篓最底下还放着一个黑布袋子,严氏打开,然后捂着嘴巴不敢置信。
这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大米!
瞬间,对于安宁,严氏只感觉更加心疼了。
都是她太没出息,才会让一个小小的孩子承受那么多。
一想到,今天她刚起来时就看到孩子背着背篓从外面一身晨露的回来,严氏就忍不住去责怪自己。
严氏忍着伤心,把安宁买回来的东西做好归类,这才抓了一把米给小牛熬粥。
她自己没舍得吃这好东西,还是吃的严秋收拿过来的黑面。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严秋收才过来。
“哥,你怎么这会过来了?吃饭了吗?”严氏刚吃完洗刷好,怀里还抱着小牛。
“吃了。”严秋收把手上的筐子放在地上,道:“安宁今天在县里买了几只小鸡还有一只老母鸡,跟她说给她放在我那里养着,她还不愿意,非要拿回来自己养,我这不是给你送过来,顺便把鸡圈给你修一下,对了,安宁那丫头呢?”
“回来的时候累坏了,我给她下了一碗面,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