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洛走后，林月翻着账册，忍不住笑出声：“孙姑娘这字，可真是……”
裴云岫轻笑出声，忍俊不禁的让林月把账册拿去誊抄：“丑得独特。”
林月迟疑的看着满满一本子的黑色墨水，问道：“刘传芳已经烧掉了账册，这一份？”
“抄完了送回来，女儿家的字迹，不能外传。”裴云岫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此事不可泄露半分。”
“王婆子说，那日账本根本就只被孙洛翻开了两页，她是如何能写出全本内容的？”
裴云岫眸光微凝，意态闲散的往香炉里扔了一块香，道：“派人盯着孙洛。”
檀香安宁的气味逐渐挥散出来，恰到好处的缓解了裴云岫多日以来的偏头痛。查账一事本以进入僵局，终于在孙洛送来账册的这一日迎来了转机。
“一旦发现她有异动就直接……”林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裴云岫拿着账册拍他的脑袋，宛如看着一个二傻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太祖皇帝对我裴家先祖有救命之恩，先祖自己为了皇族肝脑涂地，还把后代的子子孙孙也一并卖给了皇家。我们裴家，可从未出过违法乱纪之徒。”
林月一言难尽的看了，躬声退下了。
裴云岫想了想少女抠抠梭梭的点着蜡烛抄书的模样，唇角不自觉的带了笑意，小声道了一句：“小抠门精。”
……
两日后，孙洛以一两银子租下了王婶子在后山的那块土地。
王婶子的儿媳俱是在县城定居，她只身一人在家，靠着走街串访的几个谢媒钱都能养家糊口，遂后山的那块土地便荒到了现在。
孙洛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拿着钉耙把整片土地翻新了一遍，路易十三在她的意识里做着资产评估报告。
“云岩村占地一千亩，百分之八十是沙地，不适合作物生长。百分之七十的人选择在沙地种梨树，余下的人选择不耕种。”
满村子的人都种梨树，自然是不值钱了。农民都是靠土地吃饭，地里种不出来东西，也难怪裴家在村里的织坊开的如火如荼，根本不愁没有雇佣。
孙洛小声说道：“找适合沙地种的作物。”
路易十三哼哼了半响，才干巴巴的回答她：“枣树。”
枣子卖不出去还能拿来酿酒，这个时代的酒酿还局限于粮食酒，这种果酒却是闻所未闻。
孙洛心里有了主意，第二天访遍了全村，才找到那么几颗枣树苗苗，按照路易十三的指示，把枣苗尽数种下地。
枣树生长周期长，等到瓜熟蒂落，也不知是猴年马月，孙洛不可能坐吃山空，便寻着王婶子讨个主意。
王婶子倒是没遮掩的将生钱的路子都教给了孙洛。
孙洛看着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心道自个儿要是上山打猎，也不知是人猎动物，还是动物猎她。跑去当货郎，没有稳定的供货来源更是不可能。
思前想后，孙洛拿出了二十文钱给王婶子买茶喝，顺便请王婶子活络了关系，把她塞进织坊当女工。
没错，裴家的织坊。
所以，当第二日裴云岫在织坊看见打扮利落的孙洛时，也不由的怔了一下。
林月在他身边低声解释道：“昨日王婆子递话过来，主子前几日不是还找人看着她吗？我寻思着，直接让她进织坊，更便宜些。”
裴云岫手边摞了一尺高的账册，眸光微深，道：“让她到我的书房来服侍。”
裴云岫心里想的是，孙洛因为是走关系进来的，连纺织的基础技巧都不知道，索性不然她去给人添乱，跟在他身边端茶倒水得了。
可惜这话听在林月等人耳里，脸色俱是僵了僵，心想主子果真对孙家那个疯丫头有意思，找人看着她还不够，现下直接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莫非是怕村里人欺她痴傻？
因此，孙洛刚换上女工的衣服，便又被人领着去换了一身浅紫色的丫鬟服侍。换衣间里聚着的，不是云岩村的人，就是裴家带来的丫鬟。
丫鬟们倒是个顶个的水灵，也不屑同云岩村的人说话。
倒是云岩村的人，一面换着衣服一面交换着八卦，也浑然是把那群小丫鬟当成了空气。
“我听闻隔壁村的织坊歇业五日，连管事和女工都已经回去了。”
“何止隔壁村，平西村，云岚村的歇工了，就咱么这儿还在开工。”
“莫非是因为裴家人在我们村的缘故？所以急着赶工讨好上面的人？不仅是织坊，只要是裴家的产业，近日都歇工了。”
“咱们织坊的大管事，去县城参加裴家的云谈盛会，现在都没回呢！”
……
孙洛心下一顿，裴家的产业突然集体歇工，能是为了什么？
“根据统计，百分之七十点九歇工的理由是公司资金链断裂，离破产只有一步之遥。百分之三的歇工是因为老板任性。百分之二十六点一的可能是公司管理层出现问题，为了避免谣言传播。”
所以裴家歇工，将管理层与工人隔离开，便是管事们出了问题，也没有人能够及时通风报信。最后以集会的名义，一窝端了所有管事？
裴家来人都说了，盛会为期三天，就算管事没回，也没有人会有所怀疑。
思及风平浪静的刘家，孙洛更是可以肯定，刘传芳压根就没有意识到风雨欲来，裴云岫的情报封锁工作做得极好。
既然把所有的管事都捏在手里，三天的时间，够裴云岫将这些挨个审个遍了。而刘传芳的那本账册，就是这群管事中饱私囊的铁证，没人能反驳。
路易十三正在用各种算法估计，一旦织坊重新洗牌，身为织坊的女工，孙洛能够涨工钱的可能性。
可怜见的，在见过孙洛扛着锄头除草的低效劳动率后，路易十三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铜臭味，如果不是他没有实体，恐怕能拿鞭子抽着孙洛去赚钱。
孙洛端着茶盘跟在侍女后头，绕过了三条回廊才见到传说中管事的账房，如今已经成了裴云岫的临时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