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整个人呆住,如丧考妣一般,姜君鉴的真正目的,竟然是想杀了他!
“你...你再说一次?”
他血气不继,骨头酥软,功法散尽,眨眼之间,连皮囊之上也多了诸多皱纹。
“师伯,你现在留下的,只有一口气而已,于你而言,距离死亡只在一念之间,这人头送我又有何不可?”
“你想用我的人头,去震慑李天命?”
这个想法太疯狂。
如果见到自己几十年的对手忽然身死,脑袋还摆在面前,那李天命会是怎样的反应?
倘若他查询了几十年的嗜血珠一直没有下落,而唯一知道线索的人突然身死,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姜君鉴似乎已经幻想到那老儿癫狂的样子了!
吴天望着眼前的少年,他的心计,举世罕有,哪怕是当年的卞城王,也不足其十分之一。
他现在真的不知道,是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吴天活了几十年,他入过无数凶地,知道无数秘密,见过无数怪人,也经历过无数阴谋。
但是,姜君鉴,是他岂止至今,见过最可怕的人!
“我且问你,我死后,你的修为境界一定会暴露,介时你如何隐藏?”
横竖都是死,吴天倒是变得坦然了!
“弟子已经通过了外门考核,成为外门弟子,以后可正式进入武技阁、兵器库,修为也便无需再隐藏。”
“什么!?”
这个消息,让吴天有些傻了,姜君鉴只是个资质平平的少年,怎么可能通过外门考核?
难不成,紫竹园外门放水了?
“师伯不必大惊小怪,其实弟子一直在骗你,我开辟出黄金经脉十二条,天赋在这大永王朝堪称第一人。”
十二条黄金经脉,那意味着什么?
想当初,太青宗绝顶逆天的计源祖师,也不过才开出九条经脉而已。
可这少年,竟然是十二条!
身为太青宗长老,看见自己门下弟子有如此根骨理应开心,可吴天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他的心思完全被摸透了,姜君鉴看穿了他,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他却看不穿姜君鉴。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来,两个人的对话,像极了初生的朝阳和日暮的夕阳。
“屠戮掉整个太青宗,就足以泄掉你心头之恨?”
姜君鉴摇了摇头,他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不能。”姜君鉴微微回答,怒气席卷九河,“李天命只是给了我父亲致命一击,而真正想害他的人,绝非李天命一人。”
“当年那件事,参与的人不计其数,你杀得完吗?”
“今天杀不完还有明天,明天杀不完还有后天,姜君鉴杀不完我的子子孙孙也会杀完!”
“你这不是在报仇,是在屠国,若你的计谋得逞,大永王朝元气必然受重创,几十年不能恢复,到时人妖边境门户大开,百姓难免涂炭之苦。”
“与我何干?”
此四个字一出,吴天满脸之上都是骇然!
这小子不仅心狠手辣,还冷酷无情,那一双邪眸,简直要颠覆天地。
这一幕,彻底震撼到了吴天。
他以为李天命够狠,为功法杀卞城王,为嗜血珠杀老婆以陷害自己。
没想到,这个少年比李天命更狠、更毒、更辣!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传来隆隆雷声,西南方向有阴云滑翔而来,顿时倾盆大雨。
花草树木,被雨水压得抬不起头!
吴天被吓呆了,这样的死法,打死没想过,以后太青宗是个什么结局,不忍去想。
他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姜君鉴也是妈生爹养的,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亲情爱情友情,只是他被仇恨蒙蔽的太严重。
但,心底的那一点点良知,依然存在!
“师伯,你对我恩重如山,如君如父,请受我一拜!”
姜君鉴五体投地,嘭嘭嘭的磕了三个响头。
他也被这氛围感染,眼角有些湿润,但还是瞪着邪眸,阴冷的笑着。
“起来吧,我传你功法,并不后悔,你也并没有做错,我不会因此而怪你。”
“师伯,弟子受你之恩,会答应你一件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弟子绝不食言!”
“哈哈哈...”
吴天忽然大笑了起来,捋了捋胡须,潇洒道:
“老夫就在等你这句话,我要你答应我,存留太青宗气运于世,绝不可灭太青宗满门。”
本想着灭门以报仇的姜君鉴为维迟疑,旋即起身,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话是自己说出口的,便要言而有信!
太青宗之人也并非全部有罪,为报答师伯恩情,对少数弟子网开一面,也未尝不可。
“好,好,好,拿酒来!”
吴天连说三个好字,脸上不再怅然,如江湖人一般肆意洒脱。
姜君鉴扔过去一个酒袋,他接过去仰头畅饮,而后又扔给姜君鉴,道:
“小子,喝一口!”
望着手中烈酒,姜君鉴第一次这么高兴,感慨良多!
想当年在卞城王府,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他和那些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们发誓,要骑最烈的马,玩最妖娆的妞。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转眼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那些兄弟有的成为了敌人,有的在当年惨案中被杀,也有的不知所踪。
一成不变,就只有手里这袋酒!
“师伯,我干了!”
咕噜咕噜咕噜...
生死,等闲事尔,岂能因此耽误了喝酒?
“好小子,师伯不后悔教你,临行前,我有一言相告,有时候放手,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师伯若是早些放手,与李天命化干戈为玉帛,也不会有前日之苦,今日之祸。”
姜君鉴肃然起敬,行礼道:
“弟子受教!”
“好小子,这颗人头,老夫送你了,但愿你不要忘了在老夫面前许下的承诺。”
吴天带着笑意,左手平举,右手轻轻一拍,顿时,那脑袋平移一般,飞到了左手之上。
玄阴洞中,有一无头尸体拖着自己的脑袋,双眼怒目而视,不肯瞑目。
姜君鉴再次跪地磕头,轻声道:
“师伯放心,弟子定会信守承诺。”
听到这句话,心领神会一般,那只手忽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道,头颅骨碌碌的掉在地上。
姜君鉴抱着吴天的脑袋走出玄阴洞,擦了擦脸颊的泪水,苦笑道:
“怎么被沙子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