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活过来，什么想法都没有，头脑一片空荡荡的，一直在发愣。
不过气色好了很多，原本枯黄的脸颊，竟然生出一抹红润，不是病态那种，而是像桃花一般的颜色。
七天没有喝水，嘴里也不觉得干涩，反而时不时酿出一些唾液，清凉爽口，还微微泛着甜。
毕竟还是少，呆坐了一上午终于渴了，才回过神下了地。
出门正好看到师父，他老人家搬出一个炉鼎，黑色的也看不出什么材质，正在往下面添煤。
师父，我睡了多久了？
七天了，感觉怎么样？师父添完煤，坐到一旁拉风箱。
脑子有些迟钝，身上轻快多了，张九体会一番，又问道，我这不是回光返照吧？
屁话，师父骂了一句，挥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张九走到泉眼旁，用矿泉水瓶灌水喝，心里还是不安生，之前差点就死了，被黑暗笼罩的滋味可不好受。
怪不得自杀过一次的人，就再也不想死了，实在是有心也没胆了。
他偷偷摘下一枝松针，犹豫着吃点东西，可是又怕败了道，想了想还是找师父开释吧。
他丢掉松针，走回到师父身边，咳了一声，小心的说道。
师父，你说我这么动来动去的，消耗的是什么呢？
体力呗，师父看了他一眼。
呃，我问错了，换个问题，我是说我这血呀肉啊，它不得补充吗，不吃东西营养怎么来啊？
师父一边拉风箱，一边诧异的问他，你要血肉干什么？
我要血肉，张九无语了，这开释还真是一言到底。
那别的东西也得补充啊，变成石头也会消耗嘛，质能守恒。。。
停！
师父打断张九，别拿科学来说事，那都是物理上的学问，照你的意思，那第一个原子怎么来的，第一缕能量哪来的？
师父到底是师父，一下就把他问倒了，这已经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了，这问题等于是宇宙怎么来的。
告诉你，咱们修的是道，一切的有，都是从无中来，有和无，又是从真空妙有中来，道能拿来解释科学，科学不能解释道，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张九顿时面红耳赤，其实也不能怪他，用科学来解释道学，是很多人都喜欢干的事情。
可是就像师父所说的，道能拿来解释科学，科学却不能解释道。
科学都是在有中打转，虽然一些学问推导出了无，可是无不能被观测，所以只能存在于理论中。
这就是科学的终点，永远在用和象里面呆着，物尽其用，却不能涉及根本。
道学不光研究有，连无都研究完了，涉及到了妙有的层次，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天堑鸿沟不足以表达。
你不是质能守恒吗，我偏给你无中生有出来，先天一炁现身，缺啥补啥。
反正现在也没死，身体还变好了，管什么营养血肉乱七八糟的，张九平复下来，蹲到师父身边又问，师父，那我下一步干什么？
打坐呗，干什么，攒簇五气了再说。
呃。。。
学到的东西太多了，张九反而把最根本的忘了，修道还是要打坐的。
还是得回到纯阴里，纯阴就是无，先天一炁只在虚无中来，不能到达极阴，它也不能把握。
以气制神，确实可以理解为无气无心，张九体验过，死过去了嘛，什么也不知道了。
但是正常下手修，虽然也是把气给修没了，气住脉停嘛，但不是走无气无心的路数，无气无心还是会死过去，有什么用啊。
修的是长生，不是长死。
呼吸在文字上就是息，息便是自心。
呼吸是气，心就是神，所以师父说攒簇五气，以气制神。
以气制神了，神就到了气中，被气抓住，从而心息相依了。
好多人都有过体会，深呼吸或者缓慢呼吸的时候，心里很宁静，杂念很少发生。
目前，张九的气血平衡，呼吸自然的就很缓慢，往那一坐就会发愣，入静已然轻而易举。
可是发愣不是入定，在佛家叫无想定，是外道，如同枯木顽石。
究其原因，便是神不能入气。
神还在心里，跟气血不相干，没有精神当然就发愣咯。
这里就涉及到一个词，名曰，火候。
这个词顾名思义，没什么引申的含义，可是纵观金丹始末，它都参与其中。
外界都说，这是修金丹最大的秘密，六耳不同传，神仙传法，却不传火候，丹经道书你凭聪明可以学，但是火候不懂，就修不成金丹。
最后这句倒是真的，不掌握火候肯定一事无成。
但是道书里其实也有很多，是介绍火候奥秘的，只是这东西不好表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书本上也解释不清，再加上人的水平也有高下，自古就看不明白。
神仙传法，却不传火候，实际是因为火候只有自己能判断，神仙也不能帮你。
张九的状况也如此，他也在炼金丹呀，只不过刚开始而已。
炼丹就得采药来炼，三五汇于中宫，三五便是小药，小药后边还有大药，大药凝结则为金丹。
他的神与气血脱离，三五不能汇聚，不过师父已经说了，攒簇五气。
还是这四个字，但它既是目的，也是解决办法。
攒簇五气靠炼己，己在哪，己在离中心火，心火就是神。
以气制神同理，既是目的，也是功法。
它是精气时，确实可以降服神识，因为精气属水，神属火，水能够克制火。
但它是气血时，就不这么用了，气血是下一重投影，怎么可能反过来主宰上一重投影的神呢？
它的作用是鼓风，就像师父拉的风箱，去吹离中的心火，从而火来生土，加大己土的分量。
再用己土攒簇五气！
鼓风就要使劲的呼吸，当然，使劲是打个比方，实际就要他有意识的去加重呼吸。
考验火候的时候也到了，太用意识不能定，不用意识又发愣。
其中尺度只能自己把握。
这时候允许你守窍，张九要攒簇五气入中宫，所以把意识放到了这里，吸气到此，又由此而出，专心致志不做他想。
他可以这么做，是因为神不能入气，实在没办法，用的道家导引术落了下乘。
平常人去守，就是猴子捞月了，顶多练个气功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