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中，张九想到了什么。。。
可是，他毕竟才下定决心，实在是不舍得回头，所以声音喑哑，还是倔强地问道。
为什么？
师父没回答，反问了一句，语调平平，但在漫天风雪中，却是如此清晰。
你不是想到了吗？
泪水瞬间滑落，张九紧紧闭上双眼，又想起了末世前，他最痛恨的那句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曾以为，这不过是古人编造的，一个美丽的借口罢了，假托文采，故作潇洒，可自打亲身经历过一次后，算是彻底明白了内里的悲哀。
远不止悲哀！
干涸池塘里，有两条搁浅的鱼，用吐沫互相滋润彼此，悉心照料，以求伴侣能够生存下去，足见忠贞不渝。
然而生死相依固然可歌可泣，却不如有那么一方率先割舍，给对方一条活路。
乍看下去，说的合情合理，张九也认过命，确实这么做过，狠心做出决绝的姿态，放那个她自由。
但是一定一定，没有相忘这回事！
进入江湖的鱼，迎接的是新生，经过时间的淡化，它可能会忘掉，曾有只相濡以沫的伴侣。
而那条看似狠心的鱼，就只能永远生活在过去里，守着相濡以沫的情意，做着破镜重圆的美梦，还要承受自责的痛楚。
这不够悲哀吗？
试问，谁不珍惜自己的感情，谁舍得剜下心头肉？
张九也不愿意！
可他不得不这样做，去当那条狠心的鱼，总不能让她来当，总不能晒死在岸上！
没奈何，他深藏了对她的情，并且用这份情，幻想出了一个有她的世界，在那里没有时过境迁，依旧是情深似海，甚至还有个叫希望的东西。。。
如此日久天长，当这份情成为他的精神支撑，这世间也就再无美好可言，只有不停编织的幻想，还有深夜里小心拾起的回忆。
可是万万没想到，从偷偷发芽到坚定呵护，再到茁壮成长，这个因末世而来，重归于好的希望，竟然破灭的如此之快！
可悲吗？
当然了！
但可悲的不是造化，而是他还得再去当一次狠心的鱼！
即使不明白，上一世的她因何为自己堕仙，但光凭这一世的感情，在想通之后他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恐怕，又要当负心汉了。
张九叹罢转过身，面朝郎坊，眼睛缓缓闭合，一股轻车熟路的味道弥漫开来。
而所有的不甘，全都像沙漏里的沙子，无声无息漏了个精光，又像心头肉被剜掉后，争先恐后淌出去的心血。
如果单单是因为末世，他一定会选择长相厮守，可知晓了她的身世便不同了，他决定去完成陈晨的执念。
就像鱼，倘若不知道有江湖这回事，也就相濡以沫到底了，大不了一起晒死呗？可更好的选择就摆在那里，自己视若无睹没问题，却没办法不为对方做个打算。
所以说嘛，远不止悲哀那么简单。
要是没有心甘情愿的成全，没有面对煎熬的牺牲，人们也只能发现两条晒透的鱼干罢了，大概相濡以沫，就变成了一个生死相随的故事。
可是换句话说，正因为有了成全和牺牲，才让故事变得更加悲哀，变成了一个首尾相衔的环，套在人的心肝上，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苦闷情愫。
为谁惋惜都可以，却不能去评判对错。。。
当张九醒来时，乌云已经散了，阳光洒下来，周围的树干被白雪映照得更加乌黑。
空气清冽，他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抬起手看了看，上面已经覆了一层冰晶。
可是并不觉得凉，好像没有知觉似的，但用力攥了攥拳头，触感又很明显。
他不放心一样，又掐了一把，疼痛袭来，才安心许多，抖落了身上的积雪，开始四下里寻找师父。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祖师爷的案桌上，倒是放着一颗明黄色的丹药，张九拿到手中，想必这就是硫磺丹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了丑月，他没有犹豫，一张嘴就吞了下去。
不同于云母丹，硫磺丹过了喉咙就化成了液体，顺流而下，整个食道和胃部顿时热乎起来。
这颗丹药是利土的，对于攒簇五气有非常大的帮助，同时，它还是剧毒，师父说过，见血即发，骨头都要化成齑粉。
张九当时打趣，要是被人打吐血怎么办？
如今他的血肉变换气质，寒暑不侵，不知道这血液，有没有如师父所提到的那般，已经变成白浆了。
那么除了利于五行，道家为什么要吃丹药？
末世前有两本书，很有意思，一部叫作《我包罗万象》，另一部叫《我们只有10%是人类》。
另外90%是什么？
答案就是微生物了。
书上说，地球其实不是人类主宰，而是微生物的才对，微生物允许人类生存，人类才得以立足。
有些危言耸听，又似乎确实如此。
生命起源于水，但没有微生物，植物就不能从水生进化到陆生，乃至到今天，植物与微生物，仍然是重要的共生关系。
每棵植物的根、茎、叶、花、果实，都聚集着大量的微生物，尤其是根部，在根系大约5厘米的范围内，重重围绕着高密度的微生物，称之为“根圈菌”。
植物为微生物提供养分，微生物为植物提供氨基酸，低分子核酸，以及生长激素，抗病抗虫等能力。
好多盆栽的施肥，光照和温度都非常适宜，却还是有营养不良的情况，就是因为破坏了土壤里的微生物。
动物就更不用说了，大到鲸鱼，小到苍蝇，身体里都有微生物存在，人类也不例外，而这些微生物，又是以菌群的形式存在。
什么意思呢？
就是我们体内的微生物，会形成泾渭分明的地盘，每块地盘，就只有一种微生物存在。
但是如果你以为，它们这是各自为政，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或许有不同种族，但它们才是真正的同类。
比如抗药性这件事。
举个例子，一个优杆菌产生了抗药性，那么它马上就会共享这个抗药性，于是，不管是葡萄球菌，大肠杆菌，还是乳杆菌都会获得这个抗药性。
人们相互接触，渐渐的，整个地球的微生物，都将获得这个抗药性，因为它们是星球式发展的。
还是那句话，种族或许不同，但它们是真正的同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