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宿命
没有人能阻止得了时间的步伐就像没有人能超脱生老病死。这就是宿命。
12月24那日如秋风卷起的落叶,来得很快,也很迅猛。沈家上下张灯结彩,宴请如潮水般涌来的参加婚宴的宾客。
曼茵作为曼家的女儿,需要以沈家迎娶的形式完成整个成婚仪式。所以身着婚纱的曼茵安静的坐宾馆内,等待着沈浩然来将自己接进沈家。在将近上午11点时,曼茵问负责给自己梳妆的化妆师,“20岁结婚的女孩子会不会老的很快?”
“20岁结婚的女孩子在结婚后会更迷人。”化妆师脸上笑出了花。“我都26岁了还没找到合适的对像,愁死人了,你抛花时,一定要把花抛给我。我可是等着沾沾喜气结婚呢。”
曼茵疲惫的笑了一下,很羡慕她心存憧憬和幻想,而自己却注定要结束这种纯真的生活,她一时觉得自己应该很遗憾的对所有人微笑,却只对安信专注的微笑,充满遗憾的微笑,充满遗憾的流泪,用充满遗憾的语气对他说:安,我会将你烙在心中。
当曼茵被浩然抱进婚车的刹那,她恍惚间似乎看到安信在看自己,可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孤独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中。
在结婚典礼上,沈先生拿出曼茵的爷爷送来的钻石的戒子,让浩然给曼茵戴在手上。因为婚礼举行得唐突,远在国外的爷爷身体欠佳,没赶上参加婚宴,先托人送来了钻戒,说过一段时间会回来看她。曼茵只在现场的视频上看到了爷爷,并收到了爷爷对自己祝福的话,她泪流满面。
在典礼举行完以后要和浩然一起敬酒时,一个人如影子般渐渐出现在曼茵跟前。
“安……信。”他的轮廓那样清晰,眉目那样深刻,曼茵禁不住颤了一下,还没有完全屈服于命运安排的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身陷囹圄的木偶。
安信依旧穿着皮夹克,领子高高立着,他的头发不再像往日那样凌乱,今天的头发显得整齐,额前细碎的头发都温顺的贴服在饱满的额头上。在明亮的灯光下,在嘈杂的人群中,曼茵认真的看他白净的面孔还有那双每每看到她会出神的黑眸,高耸的鼻梁下是抿的紧紧的嘴,这是一副无辜的表情,像个受伤的孩子需要呵护。曼茵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转瞬间就融入到他满怀柔情的眼睛中。
“曼茵。”安信走近她,语调平缓,“我是想来陪你过平安夜的,很抱歉,我提前来了,看到有这么多人陪着你,我很为你高兴。记得曾经送过你一支玫瑰。”说着他拿出一支玫瑰,“再送给你一支,祝你幸福。”
安信觉得自己被曼茵身上那件白纱耀花了眼,让他分不清眼前这个女孩子是不是原本就是自己的新娘。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对曼茵说过,他会娶她。可现在他怀着悲伤的心情寂寥的走开,仿佛被她无情的剥夺了机会般的尴尬和心痛。
曼茵迟疑的接过他的花,“安信。”她当着浩然的面叫住了他。尽管周围的人都在吃饭寒暄,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三个之间微妙的感情,可这些还是被沈先生看在了眼里。
安信没有回头,曼茵走到他跟前,很多话还没说出口就要面临离别,她勉强能克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看到了我,你会生我气么?安信。”曼茵连忙把眼睛转到一边,她怕自己会哭,她知道这句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可是自己还不想彻底死在他的心中,她对于飘渺的爱多少还是抱有一点幻想。
安信哀伤的看着她,就在曼茵准备离开时,他突然迎面抱住曼茵,他轻声说道,“我很想你,曼茵。”随后吻上了曼茵颤抖的唇瓣。然后探进曼茵松软的口中,抱着她温软发抖的身体,他想用自己灼热的唇瓣带给她诸多的慰藉。
曼茵被他的举动吓住了,她全身发颤,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被他抱着,看似不得不接受了他的吻,可是心里却涌进了一股暖流。
站在一旁的沈浩然勃然大怒,他一把拽来安信,一拳揍向他的脸。安信顺势趔趄到一边,这一拳很重,他的嘴角渗出了血。
沈先生连忙叫来一群人把安信拉了出去,曼茵失魂落魄的站着,看着他一点点消失,直到心中温度丧尽,周围的氛围似乎悲凉到让她心寒。直到她被梅嫂带下去,直到她扑在梅嫂怀里悲痛的哭,她才觉得自己的身体稍微有点生命的迹象。
梅嫂心疼的抱着她,“孩子,从今天起你就浩然少爷的妻子了……”梅嫂是言外之意是劝解她不要在奢望什么了,每个女孩子变为身为人妇的女人,都是要经历蜕变的,包括自己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也只能封尘于心中,永生不得开启。
……
曼茵整整一天没有吃饭,直到晚上她才觉得自己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沈先生送宾客要很晚才回来,浩然和一群朋友在喝酒,喝得很醉,曼茵没有管他,就早早回到新房。
当浩然推开房门时,曼茵还在望着窗外树枝上稀薄的雪。
“你在看安信那个混蛋吗?”醉醺醺的浩然突然一把揪住曼茵的头发,把她拖到床边,“你们今天合谋给我难堪看,是不是?你个坏女人,妈妈说得没错,你是个坏女人。”浩然脱掉外套,大声嚷嚷道,“我娶了个坏女人,哼哼,我沈浩然是个厚脸皮,竟然娶了个坏女人,在我结婚当日,竟然当着老公的面和别人接吻,我沈浩然娶了个这个找人,我沈浩然是个混蛋,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所以一群人都在想方设法整我,是要把我往死里整,我是个混蛋。”说着浩然摔碎桌子上的存钱罐,紧接着,桌子上的东西都被他摔碎了。
浩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砸碎了梳妆台上的化妆镜,砸坏了梳妆凳,他甚至还要推翻衣柜,却被曼茵一把拉住了。
“浩然,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求你了。”曼茵自知对不起他,不管他以前做了什么事情,可是自从结婚典礼开始那一刻,她就注定成为了他的新娘,她当众给浩然难堪,她自知理亏,在心中愧对浩然。此刻,看着浩然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发火,他却没有动她一个指头,却把力气都发泄到物品上,她心中难以不已。
“滚开。”浩然一把将曼茵甩开。
曼茵顺势倒在一边的墙角,只觉得全身的骨头散了架似的酸痛。
见曼茵依在墙角站不起来,浩然突然一把抓起她,将她丢在床上,随后转身去喝酒,他拿着瓶子往嘴里灌红酒。红酒溢出了口,顺着脖子流下去,弄湿了衣服。
“浩然,不要再喝了。”在这样喝下去会出事的,曼茵上前去拦他,却被沈浩然一把抱在怀里。
浩然瞪大了眼睛,抱紧曼茵绵软的腰肢,逼近她闪动的双眸还有微微张开的唇。
随着浩然逐渐逼近的脸庞,曼茵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还没待她来得及转过脸,浩然就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曼茵没有挣扎和反抗,身为浩然的妻子,曼茵知道这些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12月24日深冬的夜晚下了雪,多么美的平安夜,喜欢做梦的花季女孩也许会幻想在这个美好的夜晚能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
对于曼茵来说,一个星期之前,平安夜还是一个可以实现的梦,那时安信承诺她会陪伴她过一个快乐的生日和美丽的平安夜。可等梦醒了,却发现一切都是虚妄和幻想,或许连安信都是个梦。
曼茵希望安信本身就是一个梦,只有这样想,她心中才会踏实,才会安于现状,才会觉得身为妻子的每个女人的生活其实和自己一样,都是要在婚后学会忍受丈夫无端的****和羞辱。可是每到想起安信冷峻的表情和充满暖热的目光,她就心痛的哭起来。安信不是梦,他不仅存在过,而起还在她身上留下了爱的烙印。
就是这仅留的爱的烙印也被沈浩然发现了,曼茵彻底成了一个没有秘密的人。
在清晨即将起床时,昏睡的曼茵突然感受一只强有力的手在抚摸自己的身体,她凌然一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紧贴着自己的就是光着脊背的沈浩然。
“怎么?怕羞吗?”沈浩然恣意抚弄她的头发和眉宇,“和安信在一起时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吧。”
曼茵心虚的躲到一边,将睡衣披在身上。浩然起身从后面抱着她的腰,他的前胸贴紧曼茵的后背,“你和安信在一起时,他对你温柔吗?或者是不是像我一样……”说着浩然的唇贴紧曼茵的颈部。
“不,浩然,放开我。”曼茵要挣脱他,却被他死死的按倒在床上。
曼茵觉得自己原本是一团规整的棉花,现在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撕拽,直到七零八散,轻飘飘的瘫在绵软的床上。
……
在结婚几天以后,曼茵办理了退学手续,米琪和雷姆一直陪着她左右。米琪关心的问,“曼茵,你真的打算去你爸爸的公司上班吗?”
“不上班就要待在家里。”曼茵欲言又止,略有沮丧的垂下脑袋,她宁愿游荡着陌生的马路上,也不愿回家。可是不回家又是不可以的事情。
雷姆顺势补充道,“你以后可是白领咯,要精神抖擞一点,最好戴个眼镜,让眼睛显得发光又发亮。”说着他如孩子般夸张的比划起来,打破了凄凉的氛围。可是容易流露感情的米琪心中更为难为,她理解雷姆刻意摆出丑态是为了让曼茵开心,可是这足以说明曼茵现在日子很不好过。
在送曼茵走到校门口时,曼茵看了一眼等在车内的沈浩然,哀怜的看着米琪和雷姆,把一些话暂时藏在心中,可是心理却又怕错过了,或者藏久了,就遗憾了。
善于揣摩女孩心事的雷姆看出了曼茵的想法,他看了一眼车内的沈浩然,对曼茵直言道,“安信退学了。我已经没有很久没见他了,电话打不通,我现在和你一样,对他一无所知。”
“哦。”曼茵心情低落,在和他们告别之后,她就默默离开了。
在曼茵离开以后,米琪拽着雷姆的耳朵,“安信是退学不假,可你果真是联系不上安信啦?你真的对他一无所知吗?”
“哎,别别。”雷姆捂着自己发红的耳朵,把耳朵从米琪那双小巧却力气很大的手里拔了出来,他一脸委屈的说,“我这样说也是为了曼茵好啊,你难道不知道曼茵嫁的那个混蛋是个精明的疯子,他以前可把安信害惨了,若曼茵对安信彻底死心,或许还能少受些他的罪。”
“你。”米琪如只小老虎扑向他,再次揪住他的耳朵,“你个胆小鬼,你你你。”
在雷姆和米琪的叫嚣声中,沈浩然带着曼茵离开了学校。
曼茵回头再次望向学校的大门,雷姆和米琪晃动的身影渐渐变小,如一点晃动在风中的墨汁。
再见了。曼茵在心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