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河跨过大包小包，在楼道里找暖气阀门。老房子久不住人，阴冷得厉害。搬家师傅已经走了，行李全堆放在过道和门口，冷风堂而皇之地窜入房内，冻得常河瞬间打了个喷嚏。
拧了几圈阀门，听到管道里的水流声，常河卷卷袖子开始搬放在过道的电脑主机。
这电脑是大二那年常河跟老白一起在中关村合资买的，说是千禧年送自己和哥们一份礼物。学校宿舍虽然提供网络，可流量严格限制，索性被两人拿来玩单机游戏、租碟看电影。
如今老白留校读研，很快要搬进学校东侧新公寓跟老外留学生一起住。留学生公寓网速一向快，且没有熄灯的规矩。老白兴奋不已，打算重新买一台配置高性能好的电脑，重拾游戏人生，这笨重玩意就留给了常河。
常河抬着主机走到门口，往地上重重一放。对面门突然开了。
一个睡眼惺忪的高个男孩扒拉着翘起的头发看看常河，又看看对门的一片狼藉。
“哥们，你新搬来的？”男孩上身穿着格子衫，下身保暖秋裤，顶着一双黑眼圈，说着打了个哈欠。一看就是熬夜刚起。
“啊，搬家车刚走，我这一点点往屋里运呢。”常河比划一下，那男孩身子向外一探。
“嗬，东西不少。等下，我换件衣服帮你！”不等常河再说，人已经转回房里。
常河先把周月打包好的行李一件件搬进房子归置好。纸箱和袋子上都写清了归类，不像常河自己的东西，装袋的时候眉毛胡子一把抓，全无条理。
尚海边整理毛衣边跨进常河家里，优哉游哉地自行参观了一圈，“这房子跟我那屋差不多大，终于有邻居了，我搬来半年了，就没见过对面有人。”
“房东是个老太太，住西边女儿家看孩子去了。”常河解释道。
“对了，我叫尚海。和尚的尚，法海的海。搞音乐的。”尚海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说话也懒懒的，说是帮常河搬东西，半天了屁股还黏在沙发上。
常河一听笑了，“你这名字挺逗啊，跟佛家有缘啊。我叫常河，经贸大学金融系的，女朋友在国贸工作，我陪同家属。”
“哦。。。我有时在三里屯唱歌，晚了就住这儿。”尚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突然顿住，“诶，有水声。。。”
周月坐在普瑞二十层的茶水间等钱菁菁。两人前后脚到公司，她先一步签完合同，钱菁菁叫住她约好一起用午饭。想到常河一个人在忙搬家的事，周月有点坐不住。
“啊，终于搞定了！”钱菁菁一阵风似的冲进了茶水间。周月刚站起身，就被她又按在了座位上。
“别急啊，让我喝口水。”钱菁菁倒杯水坐在周月旁边，“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我刚才签合同的时候，一个经理来跟Maggie要人。说是新接了一个大项目但是手头没有staff，要Maggie帮忙找几个人顶上。你知道的，年底是最忙的时候。”
“Maggie不是Raymond（唐孟德）的秘书吗？怎么还管行政和HR招人的事？”周月糊涂了。
“晕，你抓错重点了吧。。。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跟Maggie自荐一下，早点入职！”钱菁菁细长手指敲敲桌面，提醒周月。
“可行吗？合同已经签的是十月份，现在就算能进来也是实习生的身份，而且还得做毕业论文。。。”周月没做好立刻开始工作的心理准备，毕业前这半年是她给自己的一个缓冲期。
“别傻了，那经理一开口就要二十个小朋友（第一年和第二年的新人），还不算senior（高级审计师）级别。Maggie对她特别客气，说一定想办法帮她安排，足以说明这是个受重视的大项目。我听别人说，进事务所第一个项目很重要，直接关系到以后什么项目来找你。有些人从进了公司就一直接小项目，想参与上市审计都没人要，你说难受不？！”钱菁菁使劲抓了下周月的手臂。
“你说得对！就算是实习也好！”周月赞同未雨绸缪。
“那这样吧，我们一会吃饭叫上Maggie，就说。。。就说咱俩想了解下以后在公司的职业发展路径，请她给我们介绍一下。然后，找机会打听打听。”钱菁菁脑子转得飞快，与面试那天背着画架满不在乎的样子判若两人，周月都瞧傻了。
“看你面试那天淡定的样儿，我还以为你对普瑞不是很感兴趣呢。”周月直接道出困惑。
“当时是觉得无所谓，可是谁让我碰到一个有意思的人呢！”钱菁菁眼神点亮了。
“终面那天，本来面我的是一个女合伙人，听说是今年刚升上去的。结果那人当天有事，委托了一个高级经理来面我，那个男经理人又帅又nice，跟他聊天简直如沐春风。我觉得进来跟他做同事的话，应该还不错！”钱菁菁一脸憧憬，周月好奇此人是谁，竟有这么大魅力！
“你不会对他来电了吧。。。高级经理，岂不是至少大我们八岁以上？”
普瑞作为一家标准大型外企，员工的晋升制度和空间清晰分明。初级审计师工作两年后升职为高级审计师，再满三年升为经理，经理做满三年，就有机会升为高级经理。而高级经理再往上，做多久能升为合伙人，则要看个人拿业务的能力，以及与大老板们的关系了。
周月算算，这个神秘的魅力男士坐在高级经理的位置，就算一路升职顺利，也得比她们大八岁往上。要是再大点，叫一声“大叔”都可以了。
“想哪儿去了？我这是欣赏，欣赏懂么？！他是今年刚升的高级经理，而且他看起来非常年轻，跟我们站在一起完全不显年纪。哦，对了，他还是你同校师兄呢！”钱菁菁一惊一乍。
“啊，他叫什么？”周月可不记得学校里有这样一个明星学长。
“英文名Walter，中文名叫。。。方特！”
“没听过。。。不过，大我们这么多，没听说过也不稀奇。”周月突然很想见见这位师兄方特。
“是啊，要是我能进他的项目组就好了！可惜他刚忙完一个项目，准备休假。”
“来日方长，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Maggie走进茶水间，看到两个小朋友坐在一边嘀咕。“还有事情？合同不是签好了？”
“Maggie，正好你来了，我和周月正在说，想请你吃午饭，了解下公司情况呢，你有时间么？”钱菁菁从八卦感慨中无缝转接到现实。周月跟着真诚点头。
Maggie看看两人，犹豫了一下，放下水杯。“前提说好，我来请，以后都是同事了，等你们发工资了再请回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