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昨天的时候我有多气吗?”课间的教室里,王学玲对身旁的两个舍友说。“她把我的衣服直接扔进我桶里,我的桶是专门用来放袜子的!我跟她说我的衣服又不脏,先暂放一下她的脸盆怎么了。然后她就顾着洗衣服鸟都不鸟我一下,还一直占用着阳台洗了特别久。”
杨冬璇冷笑了一声,说:“都一块住那么久了,都还没发现舍友的习惯怎的,情商是真的低。”
“就是啊,而且第一天入住我就说了我桶和盆分开洗不同的东西。”
“还有一个事儿我还没跟你们提过呢。”杨冬璇说道。“我昨天来上课的时候,她和他男朋友正好在走廊,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经过的时候你猜我听到她说什么来着?
她说‘我怎么没跟陆子依她们是一个宿舍的’!”
“呵呵,怪不得昨天突然跟陆子依她们坐一块呢。这绿茶婊真的贱,你说是不是,林惠惠?”
林惠惠虽然没怎么加入话题,但都有竖起耳朵认真听着。王学玲和杨冬璇两人是发小,都来自东北,宿舍里关系最好的就是这两人。而她们口中谈论的那个人,也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与她之间的矛盾慢慢的开始放大。
林惠惠虽然对她们口中说的都半信半疑,但只能说出这样的措辞:“我是觉得她人还好啦,但是她讲出来那样的话……就有点伤人了。”
“切,要跟别人一个宿舍就麻溜地快换去吧,我已经忍她很久了。”王学玲猛地踢了下桌腿,吓得身边的林惠惠一个哆嗦。
“现在那绿茶婊跟她男朋友玩得正欢呢。”杨冬璇看向前面几排,离她们稍远的座位,陈登和陈清荷在那边嬉闹着。
王学玲不屑地说道:“陈清荷是长得好看,才勾搭到了陈登。以她的本性,两人肯定在一起不了那么长时间。”
“重新玩!”清荷狠狠地撕下了被画得乱七八糟的作业纸并揉成一团,把登登吓了一跳:“干嘛呢你,突然那么大力,吓到我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坐在一旁的方炎茫然地看着他们,问:“从刚才就一直不知道在瞎画什么,还一直咋咋呼呼的。”
“我们在玩纸上的战争,从一部动漫里学来的。规则就是我们一人在纸上画一个公主,接着画各种可以用来对付敌人公主的武器或者人物。谁先画不出来谁就输了。”
“蛤?你们是小学生吗怎么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哪里幼稚啊,你看我们玩一下你就知道其中的乐趣了。登登你先!”
“好,那我先画一个……”登登在纸张的左下角画了一番,几笔便完成了。“这是弓箭手,可以射出带毒的箭。中了他的毒箭的人就会立马抽搐个不停,然后猝死。”
“emmm…那我这样……这是一个防弹衣,给公主穿上可以挡下一切攻击而且百毒不侵。”
啊?回合制游戏?方炎在心里调侃着。
“这叫防弹衣?画得跟连体睡衣似的。”登登指着清荷的画跟她吐槽。
“这样才能保护到全身嘛。别废话了你快点继续。”
“行吧……As long as you happy.”登登画了一个上身裸露,有着肌肉线条的小人,最后在它的头顶加了个王冠。“这是一个超帅的王子,他会去色诱你的公主让她脱下睡衣,哦不,防弹衣。然后王子就会把公主……”
“行了陈登你不要再继续说了,再说下去这篇小说又要被和谐了。”方炎连忙打断陈登的话。
方炎也大概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能乐在其中,不过他们俩的脑回路实在有点无厘头。
“这哪门子的王子啊,好恶心。”清荷接着潦草地画出了个小人,然后解说道:“这是一个警察,他会把这个变态露体狂一招制服,然后逮捕。”
“你要没说他是警察,我还以为你画了个塔呢。”方炎看着那一团杂乱的轮廓说道。
“还是我画得好吧?”登登得意地说:“看这画功,还有我画的这一身肌肉。”
陈登的画功确实要比陈清荷好一些。至少陈登画的每一笔都线条清晰,清荷的则不忍直视,宛如豪放派与抽象派的结合。
“跟艺术品似的。不愧是猛男。”方炎跟陈登附和着,两人不约而同击了个掌。
“你们俩怎么讲话盖里盖气的,登登你还能不能继续画了?”
“等等哈,容我思考一下。”
登登想了想,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哎,画得还不错诶,好可爱。”登登画出一条龙的模样,清荷一边看着边夸赞起来。虽然登登画的是简笔画,但每一笔都很流畅,还不忘加上了翅膀、獠牙和犄角,整体来看惟妙惟肖。
“恶龙会直接飞到公主身边把她抓走。怎么样,我厉害吗?”
“很厉害啦。”
清荷说完后,停顿了稍许。登登见她没有反应,对她说:“愣啥呢,你刚刚发呆了吗?你画不出来就算我赢了哦。”
“啊啊啊我刚刚在想下一步画啥呢,你等我一下啊。emmm……”清荷拿起了笔在纸上画了起来。跟刚才的每次动笔时一样,都画出一团让人难懂的图案。但这次的却更糟糕,每一笔的衔接都略微急躁。
正当登登想仔细辨认着清荷在画的东西,清荷却几下重笔把它涂掉了,然后苦恼的抱着头:“登登!《权游》里面那个大炮怎么画来着?就是可以把龙射下来的那个东西。”
“那叫重型十字弩啦,你不会画就换一个,我才不帮你。”
“小气鬼。”清荷埋怨地瞥了一眼登登,又重新起笔。
“呐,这你怎么破。”清荷画完后指给登登看。登登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盯了片刻后,疑惑地问道:
“你画的这……是个人吗?”
“废话,你没看出来有手有脚的么。”
“有手有脚的也不一定是个人啊。方炎你能看得出来她画的什么吗?”
怎么又突然cue我了。方炎向登登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后,问道:
“这是人类吗?”
方炎在看完清荷的画后,与陈登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真的服了你们了,我明明就是画了个人的样子啊你们还要问?”
“你这不是给它头上画了个兽耳吗?我还在想你是不是画了个半兽人。”
“神经啊这是头发啦,我给他配了个锡纸烫。你居然看成兽耳,难道你是兽耳控吗?”
“你家陈登也没看出来是个人好嘛。所以你到底画了个啥?”
“这是说唱歌手啊,你们看,标准的锡纸烫头,然后手里握着麦克风另一只手skr、skr的。”
登登和方炎两人都“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方炎接着说:“不好意思啊,这道题太难了。”
“你咋不给他画脏辫呢?”不过画脏辫对她来说太为难她了。登登接着问:“所以为什么我画个龙你画个说唱歌手?”
“他会疯狂diss这条龙啊,然后这条龙就心态崩溃,飞回自己的巢穴去了。”
“你这脑洞也太……”登登目瞪口呆地说着,方炎则无言以对,只比出自己的拇指并说:“秀!”
上课铃再次打响,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已经结束,老师回到教室开始继续讲课。
清荷收起了面前的作业纸,登登问道:“怎么啦,还没画完呢,继续玩呗。”
“都上课啦,别玩了。”清荷接着收拾了面前的课本和笔,拿起了包包并站起来。
“诶?你去哪呢。”登登问道。
“我要去和子依坐啦,才不要跟你们这两个盖里盖气的人坐一块。”清荷说完向登登吐了下舌头,然后朝着陆子依的位置走去。
“陈清荷,你放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好你家陈登的。”方炎向离开的清荷说道。
“滚尼玛的蛋去,708就属你最盖了,你个铁盖。”
“哟你个小瘪蛋子儿小嘴抹了蜜是不?你爸爸我今天就好好德愣德愣你。”两人一边互怼一边开玩笑地扭打在了一块。
“我靠,你还是纯种的福建人吗,骂人的话说得这么利索。”
“一直看那个游戏主播老说骚话,都被传染了。”
老师停下了讲课的话语,对着小蜜蜂扩音器向他们俩喊:“怎么声音这么多呢?要不你们俩上来讲?”两人才得以停下了吵闹。
老师的讲课到陈登耳边如听书一般,不一会儿陈登便产生了困意。他锁了手机趴了下来,即使没能睡着,也要靠闭目养神来度过下课前的剩余时间。
过了一会,手机的震动声把他叫醒,他解开屏幕一看,是清荷发来的微信:
【我现在想走了】
她怎么突然想走呢?登登回复了她:
【你要逃课?】
【不然呢?】
【不像你啊
一会10点还有一节大课不是吗?】
【我只是上大学到现在还没逃过课而已
我下一节课也不上了
陪我一起走吧】
最后那句话让登登无法拒绝。虽然登登并不知道她突然想要逃课的理由,但他也没有再追问。
【好啊
等那个老师转头去写黑板的时候我们就走】
接着,登登收到了清荷发来一个OK的表情,接着默默收好桌上的东西。
“方炎,我要先溜了。”陈登轻声说道。
“啊?你去干啥。”
“逃课啊。我下节课估计也不来了。”
“下节课的那个老师必点名啊。”
“没事,旷三次以上平时分才变0分,逃一次不要紧。”
“行吧,As long as you happy.”
登登转过头,望向坐在陆子依旁的清荷,清荷也与他对上视线。两人的眼神互相示意了一下对方,登登便回过头来盯着老师,等待时机。
“那现在我再把题目过程写一遍,你们跟着来一遍。”老师转向了黑板,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起解题方式。
走!两人同时起身,向教室后门猫着腰轻声走去。
“你们两个走什么呢?”讲台的扩音器再次响起,吓停了猫腰抱着背包的陈登。但清荷却加快脚步走出了教室。
陈登进退两难,而他正被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他也没想到清荷走得这么果断。“回去!”老师铿锵有力地呵斥着他。
陈登咬了咬牙,无视了周围的一切,从教室后门冲了出去。门外的清荷向登登伸出手,“走吧。”登登握住了那只手,两人一起向楼道跑去。
“要去哪?”陈登问。进了楼道后,两人停止了跑动,而是悠闲地踩着阶梯下楼。
“先出学校吧。”
两人穿过了一栋又一栋的教学楼、一条条绿荫街道,中间又穿过了运动场和图书馆后,校门便在不远处。那是一座宽阔又高耸,有着三个挑高数米的拱形门的古典风格建筑,犹如城堡的城门一样巍然耸立。
虽然与她不知一起逛了多少次学校,但这次却有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就像私奔后的情侣享受着逃亡的快感那样。登登心里这样想着。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逃课呢。”登登问了她。
“上大学后还没逃过课诶,想试试啦。而且我正好想出来走走。”清荷走在登登的身边,迈着轻盈的步伐。
“但是我们走的时候老师已经发现我们了啊,我们还这么大胆直接冲出去了。”
“你个大直男别怂嘛,旷一次又不会怎么样。”
登登实在想不懂这跟直男有什么关系,但是清荷总是这么说他。
片刻后,两人便出了校门,校门外的道路车水马龙,流动着和学校内不一样的空气。登登对清荷问:“要不我们去芳达广场逛逛?等到中午顺便在那吃饭。”
“不要。”清荷向远处的一个小丘陵指着。“我要去那边。”
“你是想爬山嘛。”登登往她指的方向望去,绿树成荫的地皮微微隆起,其中一条石阶小道连上它的背脊,通向登登看不到的尽头。
“这么矮爬个屁啦,这连山都不算。我带你走吧。”
“你认识那条路吗?”
“我以前就有走过啦。那条路会通向别的地方。”清荷牵起登登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
她对这里非常熟悉啊,不过也不奇怪。清荷是班里少有的本地人,班里的同学都来自全国各地,远到东北、甚至XJ,近到与厦门隔海相望的漳州都有。而似乎只有她一个是厦门人。
两人踏上了那段石阶小路,小路蜿蜒曲折,要走到尽头似乎还很漫长。“当心啊,别踩空了。”清荷说道,两人紧牵着手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有多久,两人一直在交错曲折的小路间穿梭。这条路似乎没有直线,并且一直被层层的绿荫包围,偶尔还能看到些各式各色的野花点缀其中。
“我感觉我们一直在转弯呢,好像鬼打墙一样。”登登说道。
“别讲这么惊悚的事情啦,别急,就快到了。”
不一会儿,登登仿佛听到了轻微的呼啸声。是风吗?并且随着两人的前进,这股呼啸声越来越清晰,身边的树丛也跟着飒飒摆动。登登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去,那里,似乎有海。
“已经到了。”清荷脚步加快,登登也跟了上去,一直被绿荫包围着的两人顿时豁然开朗。“你看。”
映入登登眼帘的,是背对着广袤海面和丽日蓝天的清荷。在她身后,还有远处的高楼耸立与翠绿丛生相间的辽阔岛屿,以及一座长桥从这里通向彼岸。他呆呆地望着清荷,海风拂起她的头发、她上衣的衣摆,她轻捋耳边一缕发丝,那个动作妩媚又迷人,眼前的景与她融成一副最美的画。
“这里是?”
“这一座桥是一道海堤,地铁也会从这里经过哦。”清荷为登登一边指着,一边给他介绍着:“走过去对面就是厦门的杏林区;左边那里的另一座大桥就是杏林大桥;再远一点的那个对岸是HC区哦。”
“怎么样?”清荷张开双臂,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能被她拥抱进怀里。“这里还可以吧。”
“嗯……”登登连忙移开视线,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忘记是哪天啦,反正是跟你在一起之前的某一天。我自己一个人找到了这条路,然后就走啊走,就走到了这里。最后又顺着这个桥走到了对岸。
再陪我走一段吧,登登。”
临近正午的阳光洒在桥上,两人在其中走着。道路相较刚才平坦宽阔了许多,清荷的步伐也得以解放,变得轻盈畅快。
“登登。”清荷转过身来,在登登面前倒着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不好懂的人啊?”
“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还记得我们还没在一起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是双重性格的人吗?我就想啊,这样的我,会不会让人觉得我心里的想法难以捉摸。”
每次清荷与登登聊起这样的话题,他总是倾听最多的那一个。因为他总是应付不了这样的话语,尽管清荷早已看出来他是这样的男生。
“有时候,我其实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登登说道。
因为你总是在笑着啊,会让人觉得不开心的事情好像从不与你有关。
“是嘛……”清荷勉强地笑了一下,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我比其他人更敏感。清荷想着。
除了我的内心十分敏感,还有我的听觉。
早上的那段小插曲,虽然相隔得较远,但那段不好听的对话,还是传进我的耳朵里。
尽管事实被曲解,尽管被诋毁到形象崩塌,尽管被别人讨厌……
我都不知道我对此到底是不屑,还是在意,还是愤怒。
究竟是为什么会产生这些自己的和与别人之间的矛盾呢?
内心的想法不断斗争后,最后竟然以一个问题画下句点:
“其实我是不是,明明就没有讨厌她们呢?”
清荷回过神来。面前的男孩依旧和自己面对面走着,神情有些木讷,但似乎在努力思考着要说出什么样的话语。
“登登,我们快在一起一个月了吧?”
“诶……是啊。”
清荷停下了脚步,凝视着面前的男孩。
“如果我们以后在一起两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到那时候的我,如果我还是一样是一个很难懂的人,那你能帮我看出来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
“在我强颜欢笑的时候,你能一眼就看出来然后紧紧抱着我安慰我吗?”
“在我非常不安的时候,你能替我做重要的决定吗?”
她内心想着这些话,却没有说出口。
清荷望向远处的海平面,那里是与天空相连的地方,茫茫一片都是无边际的湛蓝。
“一个月……”
清荷转回了头看向登登,问:“什么?”
“再给我一个月,我一定会努力了解你。即使你还是说你自己是难懂的人,即使我还是没办法猜透你的内心。但之后你若有不开心的时候,我一定会察觉到的,我也一定会陪在你身边。”他说完后,红润的脸庞微微低下。
清荷的嘴角轻轻上扬。他这句话,一定思考了很久吧。
和我相反啊,他真的是很好懂的人。
“那接下来。”清荷笑着说:“就请多指教咯。”
清荷的心里,已经默默下定了一个决心。但还是要先解决目前困扰着她的麻烦事才行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