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侠中马远道武功最强,冷鸿听了他的名字吃了一惊,见他也不好说有多大年纪,肤色黑红,身材中等略矮,若挑付担子,就是那走街串巷的货郎。说起来要比试功夫,却目露精光,双目灿然若神,不怒自威。
冷鸿说买药就买药,又说要比功夫做什么。
马远道笑道:看你老老实实的样子,原来也会滑头,拔剑的是你,应战的是我,你盘算一下觉得打不过就想卖药了,笨人也有小聪
明么,不错,不错。
冷鸿见心思被他洞穿,也就坦然承认: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没空跟你比划,买药你出什么价钱,合适就卖你。
马远道笑道:你一上来就这么说就没事,现在我起了兴,非要跟你玩玩不行,这样吧,我们来赌一把,三招之内定输赢,我身上钱不多,刚从吴必杀那个小贱人那里结算来了一千两,你出一颗双雪丹,如果我赢了你,那你就一千两把药卖给我,不好意思,算我占你便宜了,小贱人只肯出这么多我也没办法。
冷鸿奇道:吴必杀……为什么叫她……这个……
马远道脸上一红:这个小贱人是我的老板,我天天给她卖命赚钱,骂她几句还不行吗?
冷鸿心说这也是一位奇人,不过伙计背后骂老板天公地道,可他这么大本事却给人作伙计也是想不到的。
马远道看出冷鸿心思,补充道:不止我一个人,白无忌苏长乐也是一样,白无忌屁股后面跟着那许多疯子,苏长乐装神弄鬼被供奉得跟活佛似的,还不都是一等一的好生意。他们自己拉不下脸做买卖,吴必杀肯啊,这些人若得白无忌一张亲笔手书肯付白银五两,苏长乐画个平安符保家宅安宁标价十两不打折,还每天限购,不排队就买不到。后面吴小贱人跟他俩五五拆帐,哼,什么能瞒得过我!
冷鸿问:那马大侠你为什么不这么做,既然他们都……
马远道虎吼一声:老子跟那几个人岂是一样的?世有贤愚,水分清浊,老子又不靠脸吃饭,又不掐掐算算假装先知,老子靠得是这一身硬功夫!——在角斗场出场一次就是五百两,他们能跟我比?嘁!
冷鸿垂下头不敢给他看自己的表情,停了停说:这颗双雪丹送给你,交个朋友,不要钱了。
他正要掏怀中的丹药,却赫然被一股强横霸道的炎热气流压住,马远道双袖鼓起,周身气劲流转,双目竟也渐渐转为赤红:你这是可怜我吗?老子是什么人,轮得到你可怜?
冷鸿被那气劲压得周身难受,内力受了激荡,一触而发,他得了石壁上修炼天剑之法后功力大进,周身涌动得尽是缕缕清凉之意,勉强能与马远道相抗。
马远道咦了一声,却未停手,一掌斜斜推出,长眉微垂,庄严慈善,竟有佛相,冷鸿心中空明,出天剑见日式,拨云见日,天地一片晴朗,而这剑便是林间微风,无所在无所不在。
马远道手掌下翻,两掌相对,向前跨出一步,怒目扬眉,要伏尽天下妖魔,周围劲风大起,身后一棵小树已撑不住,喀嚓一声断了。
冷鸿无悲无喜,退后半步,天剑摘星式,剑尖上扬下击,星光灿烂,笼罩所有,神魔并无分别,都是星光下的凡人。
马远道神色凝重,双掌渐渐合拢,合十是拜也是问,说尽佛理,不过是要问一声世间的不平。他整个人似乎化成了一片咆哮沸腾的海,吞没一切。
冷鸿在这一瞬间,彻入无我之境,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断水剑熠熠闪光,吞吐异芒,天剑风雨式,至人所不能至。两人周遭黄尘滚滚,竟成一团天然屏障,似茧,又似云雾,看不见里面情形。
只有蓬地一声轻响,那团黄尘渐渐落地。两个人已交换了位置。冷鸿轻轻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那边马远道的衣袖慢慢滑落,臂上沁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那根断掉的小树赫然消失了,只剩一堆木屑。
马远道慢慢回头,惨笑:佩服,剑法一道算你最高,这次我输了。
冷鸿运气良久才说出话:马大侠内力深厚是我不及,我输了。药归你。
马远道也不客气,抓了药瓶倒出丹药,咬下一半吃了。他功力高强,片刻化完药力,整个人精神许多。冷鸿自己也吃了一颗,却总觉得胸腹间有不适感。马远道笑笑扣住他的掌心,缓缓地传过一道内力,助他运功。
冷鸿只觉得马远道的内力醇和温热,绵绵不息,不片刻那股障碍感已霍然消失。他又掏了一颗双雪丹,请马远道收下。马远道掏出自己的一千两银票,冷鸿不收他就不要这瓶药。
马远道问:冷兄弟,你这剑法大约是传说里的剑,就是藏书派的老祖看多了书,自己硬创出来的剑法,除了他,别人不可能有这么神妙的剑意。
冷鸿不想透露来历:我也不知,可能是吧,我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马远道说:那就是了,这就是藏书老祖的做派,其实不瞒你说,我受过他一点指点,那时不知天高地厚要跟他动手,老祖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就说出了我武功的破绽,我悟道之后他又传了几句心法给我,终于让我成这武界之佛。我师傅总说普度众生,其实武道佛法本是一理,佛家也讲降妖伏魔,不去世间魔,怎得太平,不去心间魔,怎得大道。
他外貌粗糙,却说出这等话,冷鸿一时回味不尽,马远道冲他一笑:冷兄弟,多谢你送药给我,这丹药珍贵之极,你却这样大方,我看你这为人,倒是跟白无忌这个狗娘养的差不多。你别见怪,我说话粗了点,还是要夸你的。
冷鸿哈哈一笑,也不深究,与马远道又说了几句闲话,马远道还告诉了他自己的住处,说来巧合,离红豆山不远,冷鸿说定有空便去看他。马远道说再过几天柿子就熟了,等我酿成柿子酒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