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考出乎意料地结束了。之所以说是出乎意料的，是因为洛瑶想不到她盼了好久的高考居然在两天内就这么快完结了，给她的中学生涯打上了句号。她在这最后的一年里，认识了阿陌和修，经历了一些难忘的事，可是生活还是恢复了平静。修也走了，甚至连他在哪个城市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也换了，再联系不到他，不知为何他也没和她还有阿陌联系。她忽然觉得很悲哀，原来青春真的可以毫不张扬地被消耗掉。她独自行走在街上，仰望看不见星星的夜空，心里空荡荡的很难过。街上的路灯还有商店的灯光把城市映衬得容易让人着迷，夜晚伪装昏暗的白天，连星星也看不见了。
“洛瑶！”
洛瑶听到前面有人叫，抬眼看去，是陈伟深，那个曾把她堵在教室里表白遭拒绝的男孩。洛瑶发现站在霓虹灯光下的他真的很帅，可是她却伤害过这么好的男孩。
陈伟深向她走近，看着她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以前他在教室的走廊里悄悄看她无数次了。在朦胧的灯光里衬得她更加动人，不着粉黛却胜过盛妆，惊艳之余尤有不尽的清纯。
洛瑶微笑道：“好久没见了，还好吗？”对洛瑶来说，在学校里就很少见到陈伟深，况且高考结束已有一个多月，感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陈伟深点点头，说：“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你。”
“是啊，我们班下星期有一个聚会，你们班呢？”
“我们已经举行过了，要各奔东西了，心里都有些不舍。”
洛瑶低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来就不善交际，面对陈伟深更感到窘迫。陈伟深痴痴地盯着她，虽然只是微微低着头，她的不曾修饰的细长的黛眉真是让人着迷；虽然在不太明亮的霓虹灯光下，他能明显看到她的双颊有着淡淡的红晕，嘴唇红润地恰到好处。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因为双方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如果是心照不宣的好朋友，比如阿陌他们，就算沉默很久，静静地呆着，大家也不会觉得怎样。此刻，她只想逃离。
聚会是洛瑶不太愿意去的活动。聚会不过是一些吃吃喝喝，大家每人说一两句的祝福语，啰嗦一些的同学会说上半小时。饭席结束后，大家呦喝着去KTV玩到很晚，老师们也早回去了。
小蝶喝了很多啤酒，有点醉意，脸红红的，抱着洛瑶说了许多感人的话，她说舍不得离开洛瑶，永远会记得同桌的你。说着说着，小蝶突然就哭了，不过包厢里音乐和歌声的杂音太大，别的同学也没注意到。洛瑶也抱着小蝶，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眼圈也红了，脸上却是带着温柔的笑。她也好舍不得小蝶，这个陪着自己过了三年的高中生活的同桌啊，她难过的时候小蝶总是知心地握着她的手陪她安静着，她开心的时候小蝶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
歌曲唱散后，同学们各自离去。醉醺醺的小蝶由几个男生负责送回家。洛瑶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不免伤感，这些平常虽很少接触的同学，不知这一别今后会有什么样的人生际遇，再见又将是何时，抑或不将再见。
她心里已经做好打算，去了北方就不回来了，自己在那个素未梦想过的城市生活也未尝不可。这里已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了，家里总是有吵闹，令人心烦不堪。而她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小蝶和阿陌。阿陌和她报了同一所大学，他会一直跟随她，直到回到灵猫世界。有阿陌在身边，她什么也不怕，他会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而修她无时不在想念着，担心着。
回家的路上，阿陌就走在旁边，她还是会感到寂寞。她走的有点慢，慢慢地掉在了他的后面。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路灯下等她。她把头压得很低很低，他不能看见他的表情。看她落魄的样子，他就知道她的心里一定很难过。
“阿陌，”她走近了他，“谢谢你！”
他轻轻地笑了，说：“怎么了，为什么谢我？”
他们并肩而走。
“阿陌，我这时候才觉得我真的长大了。”她突然说道，“原来长大是这么快速的过程。好像是一朵努力吸收养分的花，每天都想着长大，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她以为自己还没开放完全，直到有一天在别人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所有的花瓣。才知道，自己原来早已长大。”
阿陌认真地听着，不觉叹了一口气。时间的确太快了，他奉灵王的指令来人类世界寻找长灵。茫茫人海，天大地大，他们一群擒魔者分开寻寻觅觅了十几年，他才终于找到了她。灵猫的正常寿命在两百岁左右，十七年也不算短了。
“别太难过，在去北方之前，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好好玩一玩哦。”
她想起那片花海，现在是夏末应该也有很多花开放的。
上次和修来，是春天的一个午后。现在，爬上山顶刚好是大清晨。太阳是从花海那边冉冉升起的，把温暖的光芒从遥远的天际撒过来，世间美好而宁静。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洛瑶不无感慨地说，“居然有半年之久了。”
第一次来是在春季，而现在夏天的尾巴也即将被秋天踩住。景色依旧美丽，却是物是人非，同来的是阿陌不是修。
修，你到底在哪里，过得开心吗？洛瑶凝望着远方，脑海不断出现修孤身走在人群中的背影，他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仿佛不曾离去。
“这里真的好漂亮啊！”
阿陌环顾四方，不禁也被这边的景色所吸引。
“你看那一片花海，很壮观吧。”她微笑道。
“对啊！”阿陌点头表示赞同。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激动地抓起她的手肘。他说：“我们可以在这里飞翔啊，以前总是在晚上，怕人看见，这里又没有人！”
她也高兴了，此时正有飞翔的冲动呢。
远远地看这片花海，是看不清什么花的，只知道颜色。现在，就在花儿们上面缓缓地飞过，她连各种花的花瓣的形状都看得清楚了。心里的兴奋难以名状。她的长发给柔和的夏风往后拂去，快乐也随着风飞扬。她和阿陌不仅飞过花海，还飞过一个一个的山头，所有的美景尽揽眼下，飞得高了风的阻力更大，她有时候就眯着眼。阿陌就带着她往下飞，或快或慢，在这一大片山野绕了一圈，便又回到原来的那座山顶。
阿陌问：“感觉怎么样？”
她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说：“要是修也在多好，我们俩牵着他一起飞。”
阿陌充满信心地说：“会有这样的一天的。我们去北方上学，他也在北方，离得更近，说不定你能感应到他。”
“是吗？”她说，“见到他我一定要大声地好好骂他一顿，怎么可以一去便了无声讯，是不是把我们这些朋友都忘了。”
就是啊，修回去之后我们联系不到他了。他那么在乎长灵不可能不牵挂她，那为什么却失去联系了呢？难不成是他病重甚至离开这个世界了吗？要是这样，长灵得多悲伤！而且，我和长灵要怎么回灵猫世界，圣花的力量怎么办？阿陌这样想着，脸上愁色浓浓。
洛瑶看见阿陌在沉思，便用手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嘿嘿，阿陌在想什么？我要回家了，不等你了。”说完，她就先跑掉了，丢下阿陌还呆在原地。
他回过神来，边叫着她边追了上去。
火车站里，人群熙熙攘攘，李大志和刘英买了月台票，把洛瑶和阿陌一直送到硬卧车厢里。刘英一路上满含泪水，舍不得洛瑶。要不是之前洛瑶万般不同意，刘英早就买好同去的火车票送她去学校。李大志这个时候倒显得温和了，全然没有平时的不亲近感。
火车要开动了，洛瑶在车窗边摇动双手，示意李大志和刘英回去。坐在对铺的阿陌也伤感地望着窗外，天空下起了毛毛的第一场秋雨。慢慢地，火车开始移动。一点一点地，爸妈的身影渐渐远去，变得越来越小。
而真正远去的是她，她第一次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市，也下定决心不再回来。因为她在这里的回忆忧伤大于快乐，逃不出阴郁的天空。
到晚上的时候，雨似乎停了，因为火车穿过城市的时候，城市的快速闪过的灯亮里没有看到雨丝。吃过晚饭，阿陌有点累了，就躺在被窝里睡着了。心绪万千的洛瑶哪里睡得下，趴在窗子那里发呆。她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城市的夜景没多久就换成了郊区，郊野居住的人稀稀落落，光亮自然是遥远的星光般点点分散。她很好奇，在这种交通不便，到处是山丘和草野的偏远地带怎么也会有人居住呢，他们的吃、行怎么解决。不过没过一会，她就嘲笑自己了，自己住在城市惯了，虽不在城市的繁华所迷失，但生活里却是少不了时尚和娱乐，当然无法想象这里的人们怎么生活了。然而，这个世界贫穷的人很多，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住在城市里。想古代的名士隐居者，哪个不是满腹才学而志向清远，但倦于尘世的虚伪，不也住到偏远的村落吗？
说不定在这里生活也很快乐呢。她想。至少每天都能与青山绿水为伴，碧天白云悬于头顶，抬眼一望心里便生出浅浅的欢愉。
她拿出MP4，打开自己喜欢的音乐，惬意就在耳朵里散转开来。
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歌，夜色渐渐凝重。
正当她想摘下耳机，刚好播放到苏打绿的《小情歌》。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首歌。以前第一次听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认识修之后，修用小提琴拉给她听过，她忽然就爱上这首歌了。
于是，想修了。
想起他在教学楼的楼顶给她拉琴的样子。他们一般是下午放学的时候去的，怀着快乐的心情跑上楼顶。仿佛这是他们的秘密和约定。每次，他面对着夕阳，秀气的双眉上满是跳跃的光芒，他的五官可真是精致。她常常觉得他是落入人间的天使，美得无可挑剔，忧伤得惹人心疼。
记得曾是一个周日早上，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打来电话，说我们去海边踩浪吧。她的美梦才刚开始就被他打破了，一看时间居然才五点。一大清早的，就要去海边玩，也不提前约好。林景修就是那么任性而自由。等到了海边，也就六点多，朝阳才在海与天的接际处露出一小圆头，红彤彤的害羞样。整个蓝色的海水也被染成带橘红的，很美丽。
“这是色彩的天地。”修冲着大海喊道。
她也特别开心，脱了鞋丢在沙滩上，径直跑向大海，在浅浅的海水里奔跑的感觉真是幸福。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种感觉……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好似闪闪的钻石发出金色的光芒，清凉的海水漫过脚丫子的痒让她快乐到疯。这时，他跑过来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奔跑。溅起的海水就像一颗一颗的蓝宝石。海浪时而冲上来，时而卷下去，发出唰唰的响声。她多想永远和他在一起啊，幸福总在不经意间就降临。
记得有一次体育课，是在下午，阴天。体育老师有事没能来上课，让大家在操场自由活动。男生有打羽毛球的，打篮球的，踢足球的，也有打网球的。唯独修默默地坐在台阶上。她发现体育课他从来不运动，而老师也没说过他什么。她走过去，陪他坐着。只要她在，他的心情就会点亮。
“为什么不打球？”她问。
他说：“不会打。”
“球类的都不会吗？”
“小的时候想踢足球，可是运动完后就气喘吁吁，差点晕倒。爸爸从此不再让我碰球了。”
“身体不好才应该多加锻炼啊！”
他是小时候心脏就不好，根本就不能进行剧烈的运动，十五岁得了心绞痛。可是，他不能告诉她这些。
“我不喜欢运动。”他掩饰道。
“那你有时候还拉着我跑！”她想起他每次拉她跑之后都很喘气，嘴唇变得苍白。她好心疼，这个老让人心疼的男孩。
“呵呵，那是因为你快乐起来喜欢跑啊，我想陪你跑。”他说完就笑了，深情地看着她。
虽然她不喜欢阴天，但是阳光也比不上他的笑容灿烂。
记得
有太多的记得了，有太多关于他的温暖回忆了，它们全都挤出来她的脑海来，她忽然感到应对不暇。眼泪却最快挤落下来，流满她红润的双颊，流进飘远的思念里去了。
“修，我好想你，你过得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