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捧着汤,来到公主的房门前,这几日尤纪一直沉浸在父母双亡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他很想上前,说两句安慰的话,或是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可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懂人间世事,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日日看着她越发的悲伤。
孟南敲门,却毫无回应。
孟南推门而入,尤纪呆坐在屋内,目光涣散。
孟南将汤端到尤纪面前,握住尤纪的手,扶住汤碗,目光炯然。
忽然,门外突然传来喧嚷声、惊叫声等夹杂。
院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士兵声音,“将军,我在街上发现他们那个王子,没有打草惊蛇,一路跟踪,就是到这里!”
尤纪和孟南闻言大惊,尤纪端着汤的手一个不稳,汤洒了一地。
是大唐的追兵,终于还是追到了这里。逃,已是逃不掉了,难道只能任人宰割,尤纪的眼神既害怕又充满了愤怒。
很快,大唐重兵将公主别院重重包围。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大风刮过,久汗的龟兹国爆响了一声明雷,大雨将至。
大唐的将军韩威,手持大刀,在尤纪的别院门口喊话:“你们听着,我大唐并不想赶尽杀绝,只不过龟兹国乃西域重地,只要服从大唐的管理,将你们王子送到大宣国做质子,即可恢复龟兹国自治。从此之后,龟兹将与、焉耆、于阗、疏勒并列为我大唐的安西四镇,为我大唐的国土,自当保护龟兹国的安全,从此以后,龟兹的百姓可远离战乱,安居乐业。”
别院内,尤纪圆睁的双目,透出惊惧愤怒,浑身发颤。哼!远离战乱,安居乐业。这是踏着我父王母后的尸骨抛来的惺惺作态,这是我龟兹变成大唐属地的耻辱。
孟南看着尤纪,担心地紧紧握住尤纪的手,试图透过手的温度,给她传递一丝丝的温暖。他要保护她,就像她当初救了他,保护他一样。
院外,继续传来韩威的声音:“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否则格杀勿论!可别怪我无情。”
尤纪咬牙切齿,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决心。
可她却没有发现,乔池已悄悄的走出了庭院,小小的身躯,拿着一把笨重的弯刀,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乔池信步从院内走出,威风禀禀的冲着大唐瞄准了自己的千支弓箭说道:“我跟你走,只要你们言而有信!放过姐姐和龟兹的百姓!”
尤纪惊恐,从屋内奔出挡在乔池身前。韩威手下的士兵一哄而上拔刀相向。
尤纪拔刀与大唐兵马缠斗在一起,却在唐军的包围与厮杀中寡不敌众,无法突围,尤纪着急又慌乱。
乔池担心姐姐,大喊一声:“住手!我跟你们走就是!”
韩威做个手势,众军士立刻听令住手。尤纪看着乔池,正用刀抵着自己的脖子,她想上前,可乔池稍稍用了力,西域的弯刀吹发可断,锋利无比,一道血口子划破了乔池稚嫩的脖颈,鲜血直流下来。
尤纪:“不要!乔池,不能跟他们走!”
乔池已然下定决心,如果可以救姐姐,救龟兹国数万百姓,别说是去做质子,即便要了自己这条命,也是心甘情愿。他将弯刀握得紧紧的,向尤纪说道:“姐姐,你们的平安,就是我的平安。”一行清泪从乔池眼中滚下,他走向了大唐的兵将中,任由他们将他的刀夺下,任由他们将他束缚起来。
韩威的将领们上前,领着乔池转身离开。乔池转身,身后跟着兵戎森严的大唐士兵们。
尤纪看着乔池被带走,欲哭无泪,踉跄不稳,昏倒过去,正好跌入了孟南的怀中。
孟南将尤纪抱回别院中,才发现她浑身滚烫,这一日的惊吓,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
一场大病,尤纪几乎命丧黄泉,多亏了孟南和春凝悉心照顾,尤纪从鬼门关晃了一圈,又活了过来。只是,她康复后,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浪漫,善良纯真的小公主了,转而换来的,是一张日日落泪,无法从悲伤中走出来的脸。
又一日,明月低悬,别远幽静。
春凝急促的脚步声走来,匆匆地拍打孟蝶的房门。
“你快去看看,公主一个人在屋里,喝了一晚上酒。”春凝焦急的告诉孟南。
孟南听闻,迅速向尤纪房间疾走。已经很久了,尤纪这样伤害自己,让孟南焦急而心动,但他却无能为力,除了一次次的在她喝多和伤害自己后,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孟南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尤纪恢复正常,他看着尤纪这样丝毫不爱惜自己,内心像被刀割一样的难受。
尤纪悲恸地喝了个大醉,口中嘟囔:“短短数日,国破家亡,国弱惨遭欺辱,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无从抵御宣军的兵力,更无能救回弟弟,愧对母后!”
尤纪醉眼迷蒙,手握短刀,一步步走向池水中。
尤纪喃喃地说:“我这样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尤纪将尖刀对准胸口,脚下一滑,跌入水池中。
孟南赶来,跳入水中相救,尤纪醉酒神智不清,和孟南在水中争打。
尤纪:“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孟南一边避让,一边护着尤纪将她往水池外拉。
争打中,孟南被尤纪的短剑划伤,鲜血染红了水池。
孟南将尤纪拼命拉到水池外,尤纪看着染红的池水和孟南衣裳上的血渍,吓了一跳,清醒过来。
她的哭声悲切:“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救我这么没用的人?”
“好好活着,就算你失去了全世界,还有我会一直陪着你。”孟南拨开尤纪遮挡在脸上的湿发,露出尤纪漂亮的大眼睛,如今已经如如哭得红肿的大眼睛,已完全没了小姑娘往日的光彩。
尤纪低声啜泣,孟南用袍子裹住尤纪,抱起她送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