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一个越千年、跨世纪的特殊岁月。2000年，一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年头。
月22日，星期一，上午8时。省委书记郑重在省委办公大楼前下了车，微笑着频频和刚刚从春节喜气中走出来的人们挥手致意。看着人们喜气洋洋、意气风发的样子，郑书记非常欣慰。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看来，今年又有一个好的开端啊！郑书记感到，春天正在悄悄地走来。
新春伊始，要处理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春节期间，尽管他也没有闲着，安全稳定对作为人民公仆的他来说是头等大事，商品供应、食品安全、治安管理等等，哪一项都牵动着他的心。不仅要抓安排，还得抓落实。明察暗访是他一贯的作风。他希望和老百姓一起，过一个祥和快乐的春节。但是，毕竟办公少了，开会少了，一周时间一定积压了不少事情，一定有不少急需解决的问题。
郑书记随着人流走入大楼，挤入电梯，上了楼，急匆匆地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开着，通信员刚刚拖过地板，正往报架上夹各种报纸。郑书记走进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随手拿起整整齐齐放着的一沓文件材料的最上面的一份——他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翻阅一下这些文件——厚厚的材料上边别着一张稿纸，稿纸上有副秘书长李奇写的几行字：“郑书记：这是乐州市市委一位离休干部、老共产党员在病危之际，给省委和您写的一封长达一万多字的信。信中对如何防止和彻底消除腐败现象提出了意见和建议，颇有见解。请您批阅。”
郑书记给李奇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所有的文件或材料，他必须先细阅一遍，写出简短按语。郑书记看完这段文字，立刻明白这是一封分量不轻的信。没有人会在病危之际义无反顾地写下洋洋洒洒长达万字的信。于是，他把其他文件推远一点，马上浏览起这封信来。
信是一位肺癌晚期的离休老干部李魁忍着病痛写下的。在信的开头，李魁就袒露了自己对党的赤胆忠心，重温了为党的事业奋斗终生的誓言。接着，他回顾了党领导人民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进行改革开放的风雨征程。郑书记知道李魁想说的是什么，也明白李魁要表达的是什么。他翻到写“但是”的那一页，认真地看下去：
但是，如今在党组织内部，的的确确出现了一些蜕化变质分子。他们在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大厦中，时时挖着国家的墙角，钻着国家的空子，私欲膨胀，扭曲了灵魂。他们就像大坝下蚁穴中的蚂蚁，肆无忌惮地践踏着我们的根基。
改革开放二十年来，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发展突飞猛进，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与此同时，一些领导干部的腐败现象也愈演愈烈。可以这么说：改革开放前十年，领导干部都是两袖清风、一尘不染、工作扎实，得到广大群众的拥护；到了中间十年，是小贪小腐；再到后十年，有些领导干部就变成了大贪大腐。所以，彻底消除和防止腐败是我党的当务之急！
李魁的话，句句直言不讳，字字掷地有声。郑书记看到这里，用手指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踱起步来。是啊，李魁同志说得一点也没错，彻底消除和防止腐败，确实是我党的当务之急！那么，怎样才能彻底消除和防止腐败呢？他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李魁对这个问题是怎么认识的？有什么好的建议呢？他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下去。
李魁在信中首先讲了一个“郄雍视盗”的故事。这个故事出自《列子》，说的是春秋时的晋国盗贼四起，盗案不断发生，百姓户门紧闭，人心惶惶。晋侯无法制止，甚感苦恼。当时有个叫郄雍的人，他有从人的眉宇眼神中就能辨别出盗贼的特殊本领。于是晋侯派他到各地侦察盗贼。郄雍带领许多随从由东到西，从南到北，施展全副本领，果然鉴别出一千多个盗贼，没有一个是冤枉的。晋侯闻报，喜不自胜，对近臣赵孟说：“我得郄雍一人，胜似千军万马。有了他，全国的盗贼就不难除净。”赵孟听了却不以为然：“君侯靠这样的人除盗，并非良策，盗贼也不可能消除干净。相反，盗贼还会越来越多。而且，我料郄雍不久将死于非命。”
果然没过多久，盗贼们聚到一起商量对策，他们说：“我们穷途末路的艰难处境，都是郄雍造成的。如果不杀死他，我们就没法活下去！”于是众盗贼勾结在一起，把郄雍杀死了。晋侯听到郄雍被杀的消息，大惊失色，对赵孟说：“郄雍为晋国做了好事，却不幸被你言中。我很担心今后盗贼又要猖獗起来，怎么办？”
赵孟道：“用这样的办法除盗，好比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若要使晋国无盗，莫如选用德才兼备的人执政，使国家政治清明，教化盛行，在上者以身作则，百姓自然乐从。那时人人都以盗为耻，祸患就会无形消失。”
晋侯觉得十分有理，就请了许多贤人主持国政。没多久，群盗中有的改邪归正，有的存身不住，逃到了秦国。从此，晋国举国上下，一片和谐安然。
李魁用这故事说明，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信仰就是对人们灵魂的洗礼。不同的人必然有不同的信仰，不同的信仰必然导致不同的追求，不同的追求必然导致不同的结果。
那么现在的一些人，他们的信仰究竟是什么？李魁写道：我可以直言不讳地说，是金钱。他们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金钱就有了一切。于是，腐败现象便滋长起来……
这一行行、一句句诚恳的文字，不停地敲击着郑书记的心。他觉得，这是一个真正共产党员的心声。仿佛有一位知心朋友在他的面前与他促膝谈心，他是在聚精会神地聆听一位老共产党员的心声：
现在的一些国家干部、共产党员、工人、农民、商人、社会上的流动人口，特别是青少年一代，对自己究竟信仰什么，我觉得，都是茫然的。
每一个人的灵魂都应该接受崇高信仰的洗礼。那么，用什么方式进行教育？我认为，治国之道，应该以施教为主，依法治国，标本兼治，方为上策。任何国家，任何社会，法制绝对不可缺少和软弱。有法可依，执法如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是，我们绝不能完全依靠法制。拨树寻根，正本清源。社会上出的问题，根子在哪里？我认为对党员和领导干部进行共产主义信仰教育不能务虚，必须与警示教育相结合，必须与法制教育相联系，必须下决心将那些不思悔改的腐化变质分子从党内清除出去，从领导岗位上拉下来。把那些真正忠于党，忠于人民，有崇高的共产主义信仰的人提起来，扶上去，创建一个健康向上的工作环境。
……
郑书记看完李魁临终前写给党组织的《遗书》，感慨不已。显然，《遗书》还没有写完，李魁便无可奈何地放下了笔。但郑书记知道，李魁没有写完的那部分，便是自己下一步需要做的。他把《遗书》放在桌子上，仰靠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脑际里不断闪过李魁的形象，似乎听到了李魁的心声。他认为李魁是一位革命的乐观主义者。他首先看到的是光明、进步、成就。他认为中国共产党能领导全国人民走到今天这一步，说明党是英明的、正确的、伟大的！这种思想认识，这种信仰、向往，应当在全党、全国人民群众中广泛宣传，让全党党员、干部，全国各族人民，坚定不移地树立共产主义事业必胜的信念。李魁为了共产主义事业，身经百战，九死一生，临终还忧国、忧民、忧党，真不愧为中国共产党的好党员！李魁同志走了，但他的精神永存。省委应当做出向李魁同志学习的决定，号召全省共产党员、国家干部、人民群众学习李魁同志。李魁提出的问题的严重性和危害性，应当引起全党的重视。更重要的是，他还提出了如何治理好社会，使我们的国家党正民顺、长治久安的建议。
郑书记觉得，省委常委首先应当讨论这个问题，认识这个问题，提高思想，统一认识。以德治国，依法治国，这是一个治国之道的大课题，应当好好研究如何付诸实施。于是，他提起笔来，在李奇写的稿纸上批写：“李奇同志：请将李魁同志的《遗书》打印，并把原件复印附后，发给每位常委，请每位常委阅读、思考。下周五全天召开常委会，要求每位常委发言，提出自己的认识和意见。”
通信员把原件拿走后，郑书记又靠在椅子上闭目思考起来：如何才能纯洁党的组织，净化党员的灵魂，该是我们思考和解决问题的时候了。他嘱咐办公室主任：“凡有来人或电话找我，就说明天再找。如有特别重要的急事，你可亲自来常委会议室找我。”说完他让通信员把常委会议室的门打开，一个人进去，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这是他遇到一些重大问题时的习惯。
不一会儿，他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条思路：在乐州搞一个反腐倡廉、以德治国、依法治国的试点，待取得成功的工作经验后，在全省推广。
让谁去搞试点？派工作组？不好，工作组容易和当地党委、政府扯皮，影响工作。而且会出现工作组在一个样，工作组走后又一个样的现象。这是过去的教训。对，应该派一个强有力的干部去任职，让他在当地干部中选拔一批忠诚优秀的同志，组建一个团结战斗的反腐倡廉的班子，用两三年的时间，搞出一套反腐倡廉、发展经济、带领全民致富奔小康的经验后，再在全省推广。
让谁去呢？这个人必须是党性强，理论水平和政策水平高，有相当的工作能力和工作经验的人。“对，让孙继贤副书记物色这个人选吧，他是老组织部部长，最了解省委干部队伍的底子。”郑重想到这里，立刻打电话让孙继贤副书记来会议室。过了一会儿，孙继贤来了。郑书记对他说：“乐州市有一位叫李魁的离休老干部临终前，在与病魔斗争的同时，给省委写了一封遗书，指出了腐败问题的严重性和危害性，并提出如何从根本上消除腐败、发展经济的设想。你明天就会看到这份材料。我建议派一位年富力强的同志，去任乐州市市委书记，在乐州市组建一个团结战斗、反腐倡廉的班子，用两三年的时间搞出一套反腐倡廉、发展经济的经验，然后在全省推广。现在我请你来，是想让你提出人选，星期四上午告诉我，以便在星期五开常委会时，提出来让常委们讨论。”
孙继贤听了吃惊地说：“啊？李魁同志去世啦！我认识这个同志。他是从部队上转业下来的，是一个很好的同志。当时我当干部处处长，还是我送他到乐州上任的，他就是乐州本地人。你说的这件事情，我回去考虑一下，保证完成任务。”
周四上午一上班，孙继贤就来找郑书记：“人选我已经考虑好了，冯江最佳。已和本人交换了意见。给，这是他的简历和他自己写的思想汇报。”
郑书记听了，非常高兴。孙继贤走后，他打开冯江的材料浏览起来。其实，他对冯江是非常了解的：大专学历，曾担任过中学教师、校长，后历任公社书记、县委办主任、县委副书记、县长、县委书记、副市长、市委副书记、市长，调省委后担任过省委农工部部长、宣传部部长、政研室主任、《政策研究》编辑、调研员等职。他从基层一路走来，作风正派，经验丰富，坚持原则，雷厉风行，政策水平高，有创新精神。担任乐州市委书记一职，非此人莫属。同时，他也想听听其他领导的意见，特别是想了解冯江自己的想法。于是他着重看起冯江写的思想汇报来：
省委并郑书记：
李魁同志的遗书我已拜读。我认为这封遗书是共产党员灵魂的一面镜子，也是一篇向腐败势力开战的檄文。
孙副书记给我转达了省委和您的意见，我思考再三，初步提出一些意见和建议。
我认为首先要解决一个认识问题。当前，确实出现了一些腐败堕落的党员和国家干部，他们严重地扭曲了党的形象，损害了党的利益。
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是有利就有弊，利弊相随而产生。人类就是在兴利除弊中生存、进化、发展的。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认真总结了历史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找到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正确道路，坚持了以发展生产力，发展经济为中心的路线，实行了改革开放的方针政策，仅仅用二十多年的时间，使我们的国家出现了民富国强的盛世。但是，在党内也逐渐出现了一些人，他们钻了改革开放的空子，变成了贪官污吏，腐败堕落起来，而且越贪越大，越贪越深，互相勾结利用，形成恶性循环。
所以说，改革开放的政策，既获得了“丰收”，也长起了“杂草”。怎样铲锄杂草？这就要搞研究，搞实践，搞试点。关键是党首先要治党。
总之，我们要想解决好以上问题，就得到实践中去研究，实践出真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就是要首先在一个地区搞试点，研究怎样治好党，怎样治好社会，怎样从根本上消除腐败，怎样更好地发展生产力，怎样让全民都富起来。取得显著的成效，取得成功的经验之后，在全省范围内引导、推广。
至于我愿意不愿意下去搞这个试点，我的回答很干脆：我愿意！只要组织决定，我就去。
我下去之后，在实际工作中要有主见地大刀阔斧地工作，因此可能会犯一些错误，但是我可以向党组织保证：我在个人生活上、作风上、经济上，绝对不会犯错误。
另外，我想先以调研员的身份，到乐州考察一段时间。所以，我去乐州市任职、搞试点的事情，暂时还要保密。
……
郑重书记看过冯江的报告，甚感欣慰。觉得冯江的许多想法、认识很和自己合拍。于是他拨通了孙书记的电话：同意冯江同志下去先考察一段时间，任职的问题暂时保密。
再说冯江，听了孙书记转告的郑书记的意见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有省委做后盾，还怕什么？不久后，他开始做准备工作。妻子马如凤听说这件事后，心理上有了很大的波动。她知道，这次下去调研不一般，如果丈夫真的下去任职，那么自己这十多年平静安逸的生活就会被打破。她和冯江从做同学到做夫妻相处了四十多年，很了解冯江的性格。冯江从读书到工作几十年，有理想、追求，有勇于尝试的性格和公而忘私、拼命工作的精神，也有一尘不染、两袖清风的品格。但有这样的性格和品格的领导恰恰与那些腐败官员格格不入。丈夫的工作难做啊！她只能同意丈夫的选择，她只能和丈夫分享成功的喜悦或分担失败的滋味。不过，她有一个要求：冯江调到哪儿，她也调到哪儿。
星期日傍晚，冯江突然接到郑书记的电话，约他晚饭后去郑书记家里坐一会儿。回来已是晚上11点了，妻子马如凤还没有睡。见冯江回来，她立刻到卫生间拿脸盆，从暖水瓶里倒了少半盆热水，又拧开水龙头掺些冷水，伸进指头测了测不烫不冷才端到沙发前放到地板上，又从卫生间拿出毛巾放到脸盆里。冯江过去把毛巾捞出来拧成半干，擦了擦脸，又把毛巾放到脸盆里摆了摆，再拧半干递给马如凤擦脸。他坐到沙发上脱掉袜子，把脸盆里的水倒进马如凤又拿来的洗脚盆里后，把脚伸到盆里。马如凤擦过脸，从书房里搬出一把椅子，坐在冯江对面。
“你去乐州的事定了吗？准备多会儿去？”马如凤问冯江。
冯江回答：“明天就去，但不是去上任，而是去调研。”
马如凤说：“冯江，我对你去乐州有一些顾虑，怕你在工作中再犯一次错误。你这人我清楚，做起工作来总是别出心裁，按你说的是要有创举，别人却说你是出风头。这年头，和稀泥的领导干部人缘好。你处理一个人，就会连带一大片，最后让你无法收场。况且我们夫妻前半辈子基本上是两地分居，好不容易调到一起，才十多年，现在我们岁数都不小了，更需要互相照顾，你却又要到下面去，那不是又要分居吗？更何况我还有心脏病，假如我的病犯了，怎么办？”
冯江已经洗完了脚，他踏着拖鞋，坐到马如凤坐的椅子上，让马如凤过去坐到沙发上，在他洗过脚的水里洗脚。这是他俩多少年来的习惯——每晚睡前共同用半盆水，先擦脸，后洗脚，既讲了卫生又节省了水。同时也能面对面地拉一些家常，讨论一些问题，或者传递一些当天各自获悉的新闻。
马如凤洗着脚，等待着冯江的回答。冯江却不慌不忙，掏出烟来，点燃一支，猛吸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凤，你的这些顾忌都是没有必要的。人的一生就应当有闯的精神、有创的精神。如果每个人都因循守旧、墨守成规，那么人类还会发展吗？社会还能进步吗？做工作和走路一样，要往前走，不要怕错，走错了折回来再找新路重走。世界上没有笔直的路，成功也没有固定的模式。社会发展的道路也是这样的。就说新中国成立后，我们走了多少弯路？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才找到了改革开放、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只二十多年的时间，中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是现在走的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可能还要走弯路。但是，只要是朝目标迈进，总有一天是会到达目的地的。你说是吗？”
马如凤默默地聆听着。
“所以，要工作要创新，犯错误是难免的，不犯错误才不正常。只要我认准大方向，永远把握住自己，不犯个人经济、生活、作风上的错误。至于工作上的错误，犯了纠正嘛，重来嘛！我过去虽没有做过大官，但也犯过错误。可是每次犯了错误，我就会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大刀阔斧开展工作。所以我常说，我是犯一次错误，上一个台阶，从当教师到当校长，到当公社书记，一直熬到了厅级。至于我们两地分居的问题，你也别担心。这次我是去下乡，用不了几个月。我正式上任，你可以跟着我。郑书记说，让我去乐州市，最多两三年，只要我搞出试点来，培养出一批新干部来，就还调我回省委工作。关于你的身体问题，我已经和晓霞说好，我走后让他们一家暂时过来住。我到乐州后从农村请一个保姆回来，让晓霞教会她打针、输液、输氧，你如果犯病，就让她采取急救措施，再打120电话，送你住医院。”
冯江就是这个习惯，要么不说，要么打开话匣子就是一大套一大套的，什么理论呀，实践呀，规律呀，比喻呀。马如凤有时嫌他啰唆，就在中间把话给打断了。可是今天却耐心地听他讲完。自从得知省委要调他到乐州市工作以后，她总是胡思乱想，心事重重。刚才听了冯江一席话，觉得心情好了一些。有什么办法，人家办的是大事，不能拖人家的后腿呀！
马如凤又想起一件事，问道：“谁的车送你去？”
冯江说：“本来郑书记让我带一个车去，说带了车方便工作，已经让后勤处派好了车。我说，不带。我既然是深入基层、深入群众，了解社会各方面的情况，我就坐出租车，坐公共汽车，这样可以多接触一些人，多看到一些事，多了解一些情况，多增加一些知识。也给乐州市一些干部一种错觉，认为我已经退居二线，下乡调研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唉！你这人太犟，犟得就像一头牛。不早了，快睡吧。”马如凤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收拾起脸盆毛巾来。
翌晨，卧室的窗玻璃刚有一点发白，冯江就醒了，发现妻子早已起床。他穿好衣服，拖了拖鞋，推开厨房的门，发现马如凤已经坐在面案边包饺子了。
马如凤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到乐州的火车，大概是六点，赶五点就得吃过饭。两个人的饭做得快，你洗脸去吧。”
冯江说：“喝点稀饭，吃两个馒头，路途不远，怎么大清早就吃饺子？”
“不，出远门是要吃饺子的，吃了饺子一路平安，干什么事也顺利。吃饺子前先空腹喝一碗煮饺子汤垫底，路上就不会渴了。”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冯江去接电话，是儿媳晓霞打来的：“喂，爸，你今天走不走？那好，中午下了班我就和孩子过去和妈吃饭。家里还有药片吗？告诉妈，她要感到胸部憋闷时，就含两片，然后立刻给我打手机。”晓霞在省人民医院当护士，婆婆一闹病，她就过来护理，或打120叫车送入医院，这已经是常事了。
接完电话，冯江忽然想起，郑书记让财务上给自己也买了一部手机，说遇到事可随时给他打电话，这是省委机关给他的特殊待遇。于是，他把他的手机号码也写到了纸片上，告诉了马如凤，有急事给他打电话。
吃过早饭，冯江背了挎包，拎了提包，再三叮咛妻子不要送他下楼。
冯江走到门口，转过身来，上前搂住马如凤，一阵轻轻的吻。这是他们以前每次离别时的“离别礼”，现在已经多年不行此礼了。尤其是自从马如凤确诊为心脏病后，医生特别嘱咐他们要节制房事。本来是节制，并非断绝之义，但他们几近断绝。
此时，冯江对马如凤的轻吻，令马如凤感到无限的温情和幸福。她笑着对冯江说：“请时刻记住，路边的野花可不要采哦！”
冯江深情地握着妻子的手，回答：“当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