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是山西省沁源山区一个“放牛娃”,从1973年写出第一首诗歌起,坚持业余创作四十多年,出版了六十多种文艺书籍。成了中国作协会员,成了一个业余作家。
我的成长经历是与书分不开的。小时常和村里人家借书,也受了不少委屈,一次为读一本《沫若文集》,心甘情愿帮一位老太太推了两三天磨。几天的劳累,感动了这位老人,终将这本书以两元钱卖给了我。至今,这本书还珍藏在我的藏书楼中。
我的山村在县东北的一个小山沟沟里,村名叫黎和村,“取黎民和睦相处之意”,但古时的村名就叫“梨花村”——因山上有许多山梨树。村子里只有六十多家人家,一百多口人。我的小学是在村里一座古庙“石佛院”中上完的,从这寺庙的壁画中我学到了画画的技巧,从院里的石碑上学到了书法的韵味。高中毕业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时,因体力不济,队长照顾我去放羊、放牛。我当时还写了诗:“队长派我去放羊,雨也哗哗,水也哗哗,天大困难也敢当。谢了山花,开了心花。”放牛放羊,是“有罪没苦”的营生,我在山上伴着牛群读书,“对牛讲经”,自编自演着打快板和顺口溜,也曾在深山里陶醉于《蜀道难》《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和泰戈尔的《献诗》。放牛放羊之外,也曾用稚嫩的肩膀挑过粪篓,打过猪草,但更多的是读书、写诗、画画、出黑板报,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活跃村里的文化生活”,还因为在村里组织“梨花诗社”,编写《梨花诗刊》,被县文化馆宣传为“新生事物”。也由于我会画墙围画和寿材画,当时的公社书记力排众议,把我调到电影队当了放映员。为了补课,长大后我就下决心要好好补读一下人间未见之书。1993年,村里批给我一处地让建房,我修了一个二层小楼,我把二楼全做了书房,并请孙犁先生写了“梨花村”大匾,我称之为“梨花村藏书楼”。
“梨花村藏书楼”自创建以来,已收藏各类书刊一万余册,其中有孙犁、张中行、邓云乡、丁聪、贾平凹、舒婷、肖复兴等名家签名本、毛边本两百余册,有与名家往来信札和名家字画近千件。书分四室储藏,其中一室为电脑工作室;一为“梨花村漫画馆”,专收藏漫画作品;另两室均为珍本收藏室。藏书楼成了我没有围墙的大学,我读了许多书,因有了书的营养,写得也多了,每年在全国发表散文一百多篇、漫画一百多幅,在许多报刊上还开辟了专栏。我还获得了山西青年散文大赛一等奖、山西“读书状元”奖、山西“优秀总编”奖,并获得山西省十大藏书家、山西省优秀文联工作者、中国骄傲——全国优秀文艺工作者等光荣称号。
因仰慕孙犁先生的人品文品,1985年我第一次去天津拜访了这位文学名家。先生送了我几本签名本。之后十多年的交往,亲聆先生教诲多次,前后获赠《老荒集》《耕堂序跋》《耕堂读书记》等八种签名本。这对于一位在当时还毫无建树的业余作者来说,无疑是最高的奖赏和热情的鼓励。
随着阅读视野的开拓,我对中外名著有了广泛的兴趣,无论散文、小说、诗歌、评论,都在涉猎的范围之内。我一面不知疲倦地阅读,一面广泛与一些名家联系、学习和通信。前后与柯灵、黄裳、钟叔河、张中行、邓云乡、姜德明等名家建立了通讯关系,从中获益匪浅,不但获得这些名人一批批的签名本,更重要的是,我由此得到走进读书之宫的金钥匙,看到了这座宫殿的宏伟和壮丽。因此,我更迷上了读书,迷上收藏名家的书。有一次收藏的《沈从文文集》不齐,我就大胆给沈先生去信求助,沈老当时正在病中,便让夫人张兆和回信,并委托花城出版社责任编辑帮忙,终得以将这套文集配齐了。
在山西省“走向未来”读书大赛中,我荣幸地被评为“读书状元”,我深感“书籍永远是人类的朋友,永远是人类文明的动力”。
我写的作品大多来自我的乡土、我的梨花村,我写的系列散文“山地女儿”得了不少奖,散发着泥土芳香的“山地女儿”的故事,让读者们记住了我;而我的书话、读书记、藏书记、读书漫画、读书日记,也是“梨花楼”给我的回报,借此我在读者中找到了不少知音。
可以说,是读书改变了我的命运,我的梨花楼,已成了我的精神栖息地,我的小小天一阁。我这个太岳山的码字工、梨花村里的农家子、大森林里的“小放牛”也终于成了一个本土的小小藏书家了……
原载《中华读书报》2014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