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马行天什么也顾不上了,他麻利地扯下刘霖的围巾,朝受伤的地方一裹,双手抄进她的腋窝,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连搀加拖,直奔厂医务室。
在医务室简单地做了包扎,还是没止住血。大夫主张送医院,因为医务室缺乏专业设备,不能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大夫联系了汽车,马行天也不上班了,陪同着去了市立医院。
一套检查程序走下来,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还好,刘霖只是受了外伤,缝了几针,脑袋里面啥事没有。马行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期间,他一直跑上跑下,忙前忙后,出了一身汗。刘霖除了缝合的时候疼得嘴里“嘶溜”了一声,像是嘴唇被热水烫了一下。其他时间里就把所有的面部表情绷进皮肤里,任马行天怎样殷勤,她一概不理。
看看没什么事了,马行天说,咱回去吧。刘霖仍不作声,但是站了起来。马行天又要上去搀扶,刘霖甩开他的手,直往外走去,马行天紧跟在后面。
刚出医院大门,只见一辆黑色的“公爵王”开过来。马行天的脑袋又是轰的一响,坏了,刘霖的书记老爹来了。
刘宏业下了车,一步两磴地迈上医院台阶,没管刘霖,而是直奔马行天,过去就抓住马行天的手,连声道谢。这举动太出乎马行天的预料了——他本以为老头子会迎头一顿臭骂。道完谢,刘宏业这才掀起女儿头上的围巾,看了看蒙着纱布的地方。刘霖依旧一脸的漠然。
他们是搭乘书记的专车回来的。起初马行天推辞,架不住刘书记一再坚持,于是马行天享受了一次一般职工捞不着的待遇。令他想不到的是,这样的待遇在以后的日子里竟成了家常便饭。
到了宿舍,马行天疲惫地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这会儿,他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他一想,可不,从早上吃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汁,到现在滴水未进。他又爬起来,拉开抽屉找饭票。门开了,关凯领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进来。来,认识一下,这是马哥。守着女朋友,小关努力使自己的厚嘴唇里冒出些斯文来,让马行天听着还不如他骂人顺耳。就讥他一句,哟,今天怎么吐开象牙了。小关急忙把马行天拽到一旁,悄声说,好哥们,今晚你找地方睡去吧,回头我请客。马行天笑了,故意逗他说,干吗“回头”啊,我现在正好就没吃饭。小关急了,现在我不是有事吗。说着还拿眼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女孩。嗬,看不出来,你小子木木怵怵念真经哩,是不是进入实质性阶段了。你小点声,小关连挤眼带手势,女孩脸一红,想必她听见了。好好好,我成人之美。马行天拿起棉袄就朝外走。谢谢马哥。小关当真文明了不少,女孩也甜甜地跟上一句,谢谢马哥。马行天很受用。
在单身宿舍,有人领来了女朋友,别人就自觉倒空,这几乎成了天经地义约定俗成的事。小关是个厚道人,还知道好言好语地商量。有的宿舍稍微霸道一点的,干脆直接把人轰出去,甚至拳脚相向,弄得一些老实孩子经常像流浪汉一样露宿街头。
马行天倒是不用担心成为流浪汉,他人缘好,随便敲开男宿舍的任何一个门,都会受到欢迎。不过,他今晚心绪有些乱,定不下神。他想理一理,找找原因。但咕咕叫的肚子由不得他做自我分析。他先跑到食堂,已过了开饭的点,锅里盆里尽是剩菜残羹。快一天没吃东西了,马行天不想将就。他就近选了那家叫“闻香聚”的小饭店,点了个自己喜欢吃的酥锅,又要了一盘老醋花生,半斤锅贴,三两白酒。饭店里很冷清,只有靠窗的一张桌上坐着一对恋人,那男的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女的捂着嘴咯咯直笑。马行天盯着他们,目光有点呆滞。老板娘是熟人,亲自把菜端上来,还随口问了句,一个人吃?马行天回过神来,马上接上话茬,要不你陪我吃?老板娘哈哈一乐,别,你这帅小伙,俺陪还不陪瞎了,还是找漂亮嫂儿去吧。说罢转身走了。马行天目送老板娘的大屁股扭动着离去,眼里一阵发涩。他使劲揉了揉,他妈的今晚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