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一过,离乡的人一步三回头和家人告别,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今日梧和酒肆在门口放了张桌子,上面铺了张白纸,阿奇拿着锣敲着:“汝阳城的父老乡亲们,今天是我梧合酒肆的琴师哲语的生辰。今日在此给哲语公子写下生辰祝辞,得本店佳酿一坛。”
汝阳城皆知梧和酒肆的琴师哲语,一听是他的生辰,全来恭贺。
“我让老陈给你煮了碗寿面。”北欢黎让哲语坐在椅子旁,桌上摆着一碗热腾腾而丰富的寿面,“快吃,这天凉得快。”
“小黎黎,怎么不是你煮面给我吃?”哲语笑道,搓搓头接着筷子吃起来。
“少贫嘴,再说连面汤都不给你留。”
来的食客很多,阿奇已经换了八张纸了,连巷口不会写字的小孩都要来印个手印。不为别的,就为图个热闹、图个吉祥。
食客们进来看见吃面的哲语,也会恭贺说道:“生辰吉乐。”
哲语虽然是异乡人,但汝阳城百姓早将他当自家人一样,就算在路上也会唤他一声哲语公子。
“敲什么敲?吵死了!”酒肆外听见有人嚷嚷,北欢黎不明所以,遣老陈来看看。
老陈看罢说:“是习悦酒家的小老板,一个混帐小子。”
习悦酒家也是汝阳城的一个酒家,梧和酒肆的营业抢了不少食客酒,习悦酒家虽然不爽,但赚钱不如人家,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习翌是习悦酒家老板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却唯恐天下不乱,这不听说梧和酒肆的琴师生辰吸引众多食客,他心里不爽就想来梧和酒肆挑事。
一刚要进店的食客立在酒肆门口,看着习翌撒野。他穿着不显眼,显眼的是他头上的发冠居然是一种瓷器。如今的发冠无非是金银玉之类的,怎么会有人用瓷做发冠?
这位食客笑说:“当然是有喜事才敲锣,你眼瞎看不见吗?”
“你敢说我眼瞎!”习翌怒吼。
“不敢,我是说我眼瞎,居然看不惯你这等撒野的人,在这出头。”那名食客说道,他淡雅如竹,不急不躁,看似在与习翌争吵,眼中的不屑让人感觉他在自说自话,狂傲而不失仪态,谁人不爱?
“你是谁?敢管我习翌的事!”
那食客说:“我管的不是你,管的是梧和酒肆的事。我管你做什么,梧和酒肆有好酒,你有什么?再说我又不是你爹,何苦操这份闲心?”
习翌听罢,抡着拳头就要砸在此食客的脸上,却被此食客身后的人用一掌挡着。
那食客笑道:“阿耀,我跟你说过,慢慢来,别急。你若伤着这位少爷,我们也不好和他家里人交待,你说是不?”
“少爷说得对。”被称为阿耀的人又退到那食客身后。
习翌自知打不过阿耀,自讨没趣地说:“看你是他乡人,我放你一马。省得你说我汝阳城招待不周。”便跑了。
这食客见习翌等人跑了,带着阿耀进了酒肆。北欢黎亲自上茶,说:“多谢公子为小店解围。”
食客笑着,端起茶杯,手指微翘似兰花却那般温文尔雅不让人反感,他喝了一口茶,笑道:“你是何人?”
“我是汝阳城西北欢黎,此店东道主。”北欢黎说。
阿奇拿着锣一直在北欢黎身后,他想看看这位食客是什么身份,听北欢黎自我介绍,忍不住在后面接了一句:“庐州南家的少奶奶。”被北欢黎瞪了一眼,阿奇再看向哲语,哲语笑着用口型说“做得好”。
“这不是巧了嘛,吾乃江右左转楚后居,前途无量。”那食客说。
陶瓷世家江右楚家四公子——楚绅,字后居,意为后来居上。楚家老爷前几年已去世,如今楚家当家的是楚家大公子,楚家当家者被人尊称为楚陶爷,楚绅排名第四,自然被称为楚四爷。楚绅不喜欢楚四爷这个名字,明明自己也就二十五岁,却被人叫老了一辈不止。
楚绅听出来北欢黎和阿奇的几句话中有东南西北四个字,一时兴起,凑了前后左右四个字。
“楚……楚四爷……”,原来六大世家此次设宴在汝阳北家,现在六大世家的人居然已经陆续进汝阳城了。每次六大世家宴会,北欢黎基本没去,只有北宁这个爱凑热闹的小家伙就想往热闹的地方撺,还喜欢端着自己是哥哥的架子,带着北瑜爵到处乱蹦。
“不不不,不用叫我楚四爷,北家和楚家本就是世交,若北小姐不嫌弃,唤我一声楚四哥便是。”楚绅的这句话引起哲语的不满,在哲语的眼里,这楚绅就在赤裸裸地勾引她媳妇。不过让哲语开心的是北欢黎这个榆木脑袋不近男色,可气的就是这男色也包括他自己。
“楚四哥不便客气,唤我北小姐有点生分,唤我阿黎便可。”北欢黎说道。
哲语一直在一旁听着,阿奇小声地问:“少爷,你不认识江右楚家的人吗?”
哲语说:“认识得不多,这个人我没见过。再说我很少待在府里,世家之宴又很少参加,哪认识那么多人?”
“可惜了,楚四爷抢走了你这英雄救美的好机会。”阿奇叹道。
“少说话多做事,你看看楚四爷身边的家仆,再看看你。那混账一拳挥过来,估计你还得让我替你挡拳头吧!”
阿奇心想或许真是这样,笑道:“少爷本事大,承担的也多。阿奇就是一小啰啰,还得依仗少爷你呢。”
哲语不理他,拿过一壶酒走去北欢黎和楚绅那一桌。他还没说话,楚绅问:“这位就是今日生辰的哲语公子吧!生辰吉乐。”
“多谢!”
“我今日出来,也不知道哲语公子今日生辰,只给阿黎带来一套瓷碗。我明日让阿耀给你送枚瓷笛给你。”楚绅说道。
“瓷笛?”
“对,也就是陶埙,江城楚家是陶瓷世家,想用陶瓷与琴、笛等乐合为一体,不过只有其形,没有其音。也只有这瓷笛还能一听。”
哲语看着楚绅头上的发冠,也是用陶瓷做的,这人的思想真奇怪,什么都想结合在一起。他说道:“以后定能做出更好听的瓷乐。”
“借你吉言。”
门外又一声呼喊,原来是南老爷和南夫人来。
南夫人笑着说:“今日是哲语的生辰,我定要来酒肆看看——哎?这不是楚家小四哥吗?”
“南老爷,南夫人。”楚绅起身屈礼。
“不用那么客气。”南老爷说,“跟以前一样叫我南叔南姨就行。”
楚绅又是一屈礼:“南叔父、南姨。”
南夫人说:“楚小四哥,我和你一桌吃食,不会介意吧?”
“怎会,能与南姨一同吃饭,是楚某的荣幸。”楚绅笑道。
本坐着的阿耀起身让座,南夫人示意他坐下:“没事,能坐下。我南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坐下一块吃便是。”
阿耀点点头,仍然一句话没说,楚绅见此,说道:“阿耀不爱说话,还请南姨见谅。”
“无妨,不爱说话不说就好。你看那个端盘子的是我家家仆,每天叫渣渣地像只喜鹊,可烦了。把他赶来梧和酒肆,让他在这和食客们唠唠,我也能图个清静。”南夫人看向正在服侍食客的阿奇。
阿奇委屈呀,没想到食客这么多。而且他一来,哲语便每日和食客聊天喝酒,再也不管跑堂的事。
阿奇心里苦,但他一定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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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翌出场不多,后面会有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