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菏想回到之前的状态,回到那个玩世不恭的“哲语”的状态,可是怎么也回不到那时候。就是觉得压抑,觉得心烦意乱,他在房间一下子擦琴、一下子又调音、一下子又把屋子的东西给整理一番……当他忙了大半天才发现:房间被他越整越乱。
屋外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南少爷。”
南菏打开门,北欢黎站在门外。
南菏苦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生疏……吗?”北欢黎不知道该唤他什么:哲语?那不过是个假名;南菏?这样直呼别人姓名不太好;阿……阿菏?他俩似乎并没有这么熟。
南菏觉得有些话,他必须说清:“阿黎,我来汝阳是向北家提亲的。”
南菏走近北欢黎,拉着北欢黎的袖摆,生怕她没有听完他说的话就逃走,但男女终有别,他也只是抓着她的袖摆。即使如此,北欢黎也恐慌地看着那只抓着她袖摆的手。
南菏继续说道:“我会娶你的,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答应。”
“不……不……不要,不要成亲……”北欢黎想挣扎离去,袖摆却紧紧被南菏抓住,她眼神飘浮不定,一时不知道看哪。
“你害怕成亲?”南菏时常在大街小巷听人聊一些人的事:有些男女在父母的建议下或者在自愿的情况下答应成亲,但当成亲之时却会打心底排斥甚至是逃避,很多人也因此成不了亲,难不成北欢黎也在害怕?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害怕……”北欢黎摇头说道,她颤抖的眼珠充斥着恐惧,南菏不知道她这种恐惧源于哪,只是松开手。北欢黎见南菏松手,把手藏在身后还后退了几步。
“阿黎,我没有逼你,我希望你也不要逼自己。”南菏说道,“我打心底希望你能答应南家的提亲,但我更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要提亲而害怕我。你不需要对以后的未知感到害怕,我不会束缚你,也不会成为你的牵绊……我希望,你能了解一下我,我不应该是个能让别人感到恐惧的人。我不希望日后有人向你提到庐州南家,你会排斥、会拒绝。”
“我没有……”北欢黎喃喃道。
“你有!”南菏只觉得心如刀割,“有些恐惧是无意识,这与你无关……我只希望能帮你去除恐惧,每个人的心中都不应该有恐惧……”
南菏闭上眼,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黑影不断围绕的他,一些听不清的话环绕着他——他也陷入在无知的恐惧中,他也在挣扎出这些恐惧。若说他这些话是对北欢黎说的,不如说他在劝自己。
“南少爷……”北欢黎越听越不明白,若南菏是睁开眼的,她必定能看见南菏涣散的眼神。
“叫我阿菏。”南菏扯出他招牌笑容,也努力让眼中全是自然的笑意,“我不应该让你恐惧,叫阿菏亲近一些。”
“哦。”
“你叫一声我听听,你要是有口音,我还能纠正纠正。”南菏想听北欢黎唤他一声阿菏便离开,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逐渐崩溃,他怕忍不住释放出来自己所有的压抑,在北欢黎面前露出他最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一面。
“阿……阿菏……”
南菏笑着,他的眼神逐渐温柔,心中所有恐惧瞬间瓦解,已然回到最良好的状态。
“你来找我做什么?”南菏问。
北欢黎反复确定南菏此时的状态,并无不妥,说道:“林二哥说我生辰那天,你带我们去城外游玩,那之前我得回北府一躺。”
南菏笑道:“回吧,你生辰那日,我和林二哥去北府接你。”
北欢黎点点头,心里确是满满的愧疚感,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南菏见北欢黎低头不语,说道:“你回北府记得带两坛好酒。”
“吖?”北欢黎好奇眼前这个男子到底是看上了她,还是看上她家的酒。
南菏见北欢黎惊讶中带些不解,以为刚把北府刚把府上的好酒送进皇宫,他又道:“如果没有好酒,一般的酒也行……”
“……”
如今已经五月底,天气越来越暖和,阳光也显得刺眼,不过也正好,再过几日怕是热得连出门都不想出了。帐房先生老陈知道北欢黎生辰时要去城外,让阿奇陪着一同去,有个下人陪着也好去打点。
北欢黎素来与北倾源没有交流,但这次也去了北倾源房间提及一起去城外,被北倾源拒绝。北欢黎觉得,此次再见北倾源似乎发生了极大变化,说不清道不明,许是气质上。
二少爷北宁听说北欢黎要带他出城,瞬间整理了一个袱准备出发,北欢黎宠溺地摸着他的头说还没到日子呢。而五少爷北康也囔囔着要去,他年岁太小,葛姨娘定是不让他出府,用着一串糖葫芦哄着他在府上自己玩耍。
北欢黎数着那日要出城的人,北瑜爵去了江城,这次出城中只有她一位姑娘,便让北宁将他习武的武馆小姐阿赤给请上。
阿赤身形娇小,但手握兵刃与他人对斗时,见缝就钻、见命就取的本领让人闻风丧胆。北宁听说北欢黎要请阿赤,吓得都不敢去城外,北欢黎还打趣道北宁胆子小得还怕比他小一岁的女娃。
北欢黎生辰那日,南菏和林捷备好马车在北府外等着,远处有一红衣女娃牵着一头小小的毛驴走来,脚上的铃铛不停地响着,她停在北府门口。
林捷走过去说:“阿赤,你也来了?”
这女娃便是阿赤,阿赤点点头,对林捷莞尔一笑。
北欢黎也正巧从北府出来,她带着面纱,南菏见她头上带着一枝金钗,忍不住嘴角上扬。
阿奇见不惯自己的主子看了某位美女就暗搓搓地开心,小声说:“少爷,你才多久没见大小姐?不过一两天而已,怎么今日一见就这么开心?”
南菏回道:“阿黎头上的那枝金钗,是我送的。”
上元节时,南菏与林捷各买了一只首饰给北欢黎。南菏现如今见北欢黎头上戴的是金钗,自然心中喜悦。
阿赤见北欢黎出来,从小毛驴上取下一个盒子,阿赤走到北欢黎身边把盒子打开,里面是把比手掌稍大的箭弩,不愧是武馆小姐。
阿赤说道:“阿黎姐姐,听说生辰要送礼物,阿赤没钱买礼物,从家里翻出此把箭弩赠予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北欢黎笑道:“阿赤有心了。”
阿赤见北欢黎挺喜欢这个礼物,兴奋说道:“姐姐,去城外我教你怎么用。”
现在再仔细一看,阿赤还背着一套弓箭,林捷抚额自叹,他也没想到阿赤会来,好端端的一个去城外踏青,有汝阳北家的酒、庐州南家的琴,多么美好又惬意。现在又是弓、又是弩的,谁人的生辰上出现过如此血腥的玩意?
但阿赤家是武馆,这些血腥的玩意便是武馆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