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伏着两人,一穿白裙,双手被束,清丽眼眸望着黄粱,流下两道泪珠,呼唤道:“梁哥哥,救我。”
另一个穿黄衫,同样被拴住两手,吓的瑟瑟发抖,喊道:“阿爷,救我!”
“梦儿!”黄粱怒发冲冠,低声嘶吼,一身力量催开,三柄飞剑划过一道半圆弧线,激射而出。
一柄雪白长剑,在半空灵蛇般的击出,像是看透飞剑轨迹,在半途拦截下来,击飞到十数米开外,钉在大树枝干上。
又一剑挥出,抽在黄粱胸膛,将他一身气劈散,倒地难以爬起。
“无生老母,住手,我有话要说。”魏耳被食客护着,高声吆喝,得到的却是一支支杀来的长枪。
“无生老母,你可以不顾及我魏耳的贱命,但是坏了大丞相的事,魔界还有你容身之处吗?”魏耳再次怒吼。
“住手!”无生老母挥了一下手,声音不大,但清晰地出现在每个人耳中。
交战双方不由自主停下厮杀,彼此后退,各自警戒。
魏耳腆着大肚子,毫无畏惧,或者说胸有成竹的直接走向无生老母。
这个变化,让所有人侧目不已,尤其是白宇,大感意外,从马上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无生老母淡淡开口。
“误会,都是一场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一家人。”魏耳呵呵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黄铜制的令牌,上面绘着一个千手魔人像。
无生老母看到此令,眼皮蓦然抬起,闪烁一抹精芒,从凤撵中走出,“果然是大丞相府的令牌。”
“我魏耳虽然是北荒之人,但奉的是大丞相的命令,办的是大丞相交代的差事,无生老母,你应该收到消息,大丞相不日即将起兵,届时必然天崩地裂。你那一脉,说不定将来还要看大丞相脸色行事,可要三思呀。”魏耳慢条斯理道。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无不吃惊,任谁也没有猜到,魏耳身后的靠山,竟然是大丞相。
普天之下,丞相多如牛毛,而能够被尊称大丞相的,只有一位,那便是大魔国尸庸。
“怪不得你胆敢跟我做对,原来背靠大山。”无生老母忽的一笑,“只是你的人,先动手抢走我的药方子,烧了我的药坊,论起来是你们先坏了规矩。”
魏耳疑惑看向黄粱。
黄粱慢慢站起,嗤笑道:“你说抢了药方子就抢了?我从没见过什么方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白宇冲无生老母拱手:“前辈,你的药方就是被此人夺走,前辈尽可搜查。”
“师傅,就是他断了我一臂,还抢走药方。”丁天海恨声道。
“嗯!”无生老母脸色一沉,衣袍无风而鼓,杀气弥漫。
“无生老母,此人乃是大丞相关键一环,绝不可杀。”魏耳见状,急忙说道。
“是吗?”无生老母吐出一口浊气,衣袍恢复平静,“不管药方子在谁手里,规矩不可坏,他不懂,魏耳你应该懂罢!”
“放心,我会遵守规矩。”魏耳点头,似乎猜测到点什么。
“今日瞧在大丞相的面,我撤了。大丞相乃我魔族人杰,要行前人未完成之大事,虽然两脉有别,但为我族大计,我也不能坏他的事。我们走···”无生老母转身。
“站住,把我家娘子留下。”黄粱喝道。
“是啊,无生老母,两个弱女子而已,无关大雅,我愿意奉上千两黄金,以作谢意。”魏耳赔笑。
“此二女已归我镇北军所有。”白宇冷笑一声,无生老母畏惧魔国大丞相,他是不怕的。
到嘴边大肉,从来没有吐出的习惯。
“你应该去跟镇北军商量。”无生老母道。
“老东西,听着,镇北大将军朱温,乃我舅父,谁敢阻我去路,我镇北军定将他灭门抄家!”白宇狞笑。
魏耳顿时面如死灰。
“狗官,放下我娘子!”黄粱冲出去,拦在去路前面。
“我若不呢?”白宇眯起眼睛。
“那你得死!”
“看到没有,这个小瘪三说要杀我!”白宇如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
“小子,瞧清楚了,这是我们镇北军公子爷,动动手指碾死你比一只蚂蚁还容易!”
“识相的赶紧滚,也不惦量自己。”
身后骑士,将战刀扛在肩头,一阵大笑。
笑声极其刺耳。
“梁哥哥,你别管我了,你快走···”第一梦泪声聚下。
无生老母走向凤撵,正准备离开,突然左手食指上戴着的一颗银白戒指,攥刻着的一道神秘符文,闪烁出幽幽光芒,身躯一晃,出现在第一梦跟前。
“前辈,你这是···”白宇见此,面色一变。
无生老母如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将第一梦手指按在戒指之上,哧的一声,银戒绽放出赤、黄、蓝三钟色彩的柔和光芒,彼此交织,迷醉人眼。
无生老母双目,泛出莫大的惊喜之光,来到魏冉冰跟前,依法炮制,戒指上释放出蓝、金二色光芒,杂糅在一起,煞是迷人。
“哈哈···”无生老母仰天大笑,“皇天不负有心人,叫我找到这等堪称完美的根骨,真是意外之喜。”
“前辈,这二女是我的···”白宇闻言,面闪急色。
无生老母漠然扫视一眼,冷冰冰的眼神,让白宇不由后退,夹起二女飞身落回凤撵。
一道人影,不顾一切,冲向凤撵。
无生老母鼻孔发出一声冷哼,抬手单掌掐出一个古怪法决,向人影推出,掌心黑色光芒涌动,嗤的一声。
一道黑色弧光喷薄而出,如一轮弯月,一个闪烁,飞旋激射出去。
砰的一声爆鸣!
人影来的快,去的更快,黑色弯月斩在身躯,斩碎秘银甲,胸口糜烂,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极其惨烈。
然而既便如此,人影依然摇摇晃晃站起,带着血印,一步步向凤撵走去。
“好倔的男子。”无生老母摇头,“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给大丞相面子,而是此人自己找死。”
“黄粱,先退下再说。”魏耳喝道。
“兀那少年,你想找死?还不速速退下!”黑衣女子斥责。
“还···还我娘子!”人影口齿溢血,眼珠赤红。
“不!”第一梦感觉自己的心要碎了,梁哥哥为了自己是绝对不会惜命的,他一定会被魔女生生打死!
这一刻她生不如死。
第一梦眼神忽的闪烁一抹决然,深深凝望那个血人,嘴唇弯弯,荡漾出一抹无比满足的笑。
人生有这样一个为自己奋不顾身的丈夫,还有什么奢求呢?
“梁哥哥,答应梦儿,今后照顾好自己!”
第一梦惨笑,言罢,毅然跃下凤撵,一头撞向地面坚石,决然之势,令人震动。
无生老母咻然一惊,抓了一个空,第一梦怒撞坚石上,溅起一滩血迹。
这等变故,骇住了啼哭的魏冉冰。
“好个性烈的女子!”无生老母动容,虚空一抓,摄来第一梦,“可是我不会让你死去。”
“梦儿!”
人影先是一怔,而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步冲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于我,谅我不敢杀你!”无生老母轻轻放下第一梦,眼神恢复漠然,足尖一点,飞出凤撵,单手掐住人影脖颈,一声冷哼,向地面赫然拍下。
尘土飞溅,地面崩塌,陷下去一个人形深坑。
魏耳呼喊不及,只好撇过眼神,不忍见那等惨剧。
无生老母收手,正要离开,脚踝被一只血手所抓,一道微弱到不可听的声音从坑底传出:
“还我娘子···”
无生老母面目狰狞,捏掌为拳,爆发一片刺目黑芒,一股无比锋锐的力量,从黑芒中爆发开来,直接捣向深坑。
砰!
血水溅射出来。
地面龟裂,出现无数蜘蛛纹一般的裂缝口子,延伸到十数米开外。
“硬挨无生老母两击,这一下,该死的透凉了。”白宇咧嘴,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丁天海喉咙发出咯咯阴森之笑,大仇得报,心身皆感清爽。
陈庸抱以鄙夷之色。
华都则摇头,感到可惜。
黑衣女子目光复杂,不知所以的望着坑底血人,自己也不知想着什么。
无生老母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轻飘飘落回凤撵,把第一梦抱在怀中,口吐一个“回”字。
凤撵徐徐而行,千名甲士跟随着,最后是镇北军骑,俱撤离了魏府。
魏府一片狼藉,死尸躺了数十具,魏耳蹲在深坑前,捶胸顿足,他孙女被抓走,都没有这般心痛。
“老爷,现在怎么办,还找大夫救治一下吗?”贴身小斯问道。
“死的不能再死,还找个屁!”魏耳痛心疾首,连哭带骂:“我说黄少侠,你跟一个女魔头犟什么,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你要是有点心机,也不至于落个这般下场!苍天,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容易吗?该怎么向上面交代?”
一个人出现在魏耳眼脸下,魏耳冷哼:“无生老母已经走了,现在出来有什么用,收尸?”
陈炜没有说话,平静的抱出坑底之人,转身离开。
“呸,枉我救你出来。”魏耳冲着陈炜背影,啐了一口浓痰。
密室外梅花愈艳。
密室内血腥弥漫。
陈炜远离血人,盘膝而坐,双目一眼不眨地盯着,不知多久,月上了柳梢,本该死去的人,心脏蓦然咚的一声跳动。
陈炜眼皮豁然抬起。
咚!
胸口皮肤颤动。
咚!
心脏有若擂鼓。
呼!
血人吐纳呼吸。
陈炜两手掐诀,运转秘法,再次睁目,眼中一抹幽光闪烁,仿佛一双来自九幽地底的魔瞳,凝望血人。
此目之下,血肉骨骼被一穿而过,看到心脏里一颗圆珠,释放光明。
“原来如此。”陈炜喃喃自语,“珈蓝先师,真是煞费苦心。”
夜尽天明,血人双目突然睁开,“梦儿!”
“你醒了。”陈炜走过去。
黄粱想要站起,一股虚弱感袭来,死咬着牙齿,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梦儿呢?”
“被无生老母带走了。”陈炜道。
黄粱眼神一震,出现一抹惊恐,第一梦怒撞坚石的画面出现脑海,一滩鲜血,仿佛梅花一样艳丽,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黄粱嘶吼,“我要救她···我要救她!”
“你救不了,无生老母一根手指便能杀死你。”陈炜道。
“你!表哥,你可以!我求求你,救救她!”黄粱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抱着陈炜双腿哀求。
“我救不了她。”陈炜摇头。
黄粱眼中希望,宛如玻璃般砰然碎裂,黯淡无光,腿上无力不能动,他就用爬,用指甲扣着,向外爬去。
陈炜俯视着他:“你要爬到哪里去?”
“不用你管!”黄粱嘶吼。
“你救不了她!”
“我能!”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一条疯狗,一只蛆虫,你拿什么去救她?”陈炜目中一凛,口绽惊雷:“你连自己也渡不了,如何渡她?”
雷音滚滚,直袭内心,撼动心灵。
黄粱识海倏然一震,呐呐:“渡我,渡她,渡我,渡她···”
眼神渐渐清明,被压制的灵识,冲破那股莫名气机,重新回到脑海。
他盘膝而坐,气质惊变,空灵而祥和,波澜难以掠动心田,眼内伏着机锋,捏佛祖拈花印:“我懂了,不若渡己何以渡人。我苦苦寻找大道,大道一直在身边,从不曾离去。”
“恭贺佛子归位!”陈炜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口颂佛号。
“嗯啊,辛苦你了,玄奘。”符宝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