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过后,张鹏已将猪圈都检查遍了,里里外外角角落落没有一处放过,仍然没发现杨星的踪迹。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严重,只能希望其他几路会有所发现,只能希望杨星虽是个愣头青但不至于干这么蠢的事儿。
忽然,靶壕方向传来一片哄闹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喧嚣。远远望去,也可见到几束强光手电筒向天际深处射出的光柱随意摇晃。
张鹏微微一愣,再侧耳细听,觉得应该是找到杨星了,心里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急忙往靶壕方向赶去。
迎面走来几个熟悉的人影,其中一个人被围绕在中间。打手电一照,只见他一脸颓丧,不是杨星是谁?
“他妈的你这个屌玩意儿!”四班长跑过去,扬起手就准备给杨星一巴掌。待看到他一身泥土,头上还沾着几根茅草,睁着又圆又大还似乎很无辜的眼睛,张鹏终究没能打下去。
“杨星!你躲到哪里去了?”张鹏忍着怒气问道。
杨星看到张鹏后,便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地面,像是在数草。
“好!你是没把我这个班长放在眼里!我管不了你!看看回去连长怎么收拾你!”张鹏对杨星也是无可奈何,想着还是先押送回连队由连长处理,他老人家正等着呢。
到了连队,只见连长王斌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茶杯是连队的公共财产,有的已经破损,盖子也丢了,他却舍不得换新的。
“哪里找到的?”连长朝着人群问道。
“躲在靶壕的角落里,被树丛遮挡着,不仔细翻看,还真发现不了。”发现杨星踪迹的五班长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连长问杨星。
杨星仍是不言语,低头看地。
“问你话呢!是聋了还是哑巴了?到底怎么回事!”连长撸下杨星的迷彩帽朝他脑袋上抽了几下。
杨星看看四班长,似是内心犹豫挣扎了一番,然后说道:“班里老兵打我,还说要搞死我!”
听了这话,四班长张鹏打了个激灵:完了,这次自己带兵无方的罪名也是躲不掉了。
“哦?谁要搞死你?”连长似是不相信,又似乎是好奇,继续问道。
“下午在菜地,老兵康杰和六班老兵要打叶川,我只不过是去拉架而已,也被康杰打了一顿,被班里老兵拉开后,他又踹了我一脚,还说要搞死我!”杨星似乎从刚刚被抓的失败沮丧中缓过劲儿来,语气开始有些愤愤不平。
“叫四班的人过来!”连长吩咐道。
两分钟后,四班的人全部被带了过来。康杰心中忐忑难安,还不知道杨星给自己编排了什么罪名,准备了双多么小的鞋子。
“你今天打了杨星,还说要搞死他?”连长盯着康杰问道。
康杰一下子慌了:新兵下排后的这段时间,连队多次强调,新老兵要和睦相处,新兵要尊重老兵,老兵也要爱护新兵。自己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于是便抵赖道:“报告连长!没这回事儿!我就是和他开开玩笑而已,不算打架,更不敢搞死他啊!”
“康杰老兵,下午你可不是这样!要不要把杜渐叫过来作证你打我?你说要搞死我四班的人可都听见了。”杨星立即反驳。
康杰看向杨星,眼光中的愤怒和恨意几乎要压制不住,但当着连长的面也只能认怂,像之前的杨星一般,低头望地,默不作声。
二连长一看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看向康杰:“康杰,你可以啊!当了老兵,本事没见长,脾气倒是大的没谱了,看来你需要消消火。就这件事,给我写份检查,写一万字!以后中午也别睡了,免得生事,就去菜地挖鱼塘,每天挖1个小时。什么时候鱼塘挖好,什么时候不用再去。”
康杰一听,肠子都悔青了,对杨星更是愤恨。
二连长转头看向赵成,问道:“下午你跑去哪里了?班里的兵在菜地打架你也不管?你这个副班长是干什么吃的?”
赵成倒是无所畏惧,歪着头答道:“连长,这事情真不凑巧,我闹肚子呢,在连队厕所拉屎,没想到一会儿不见就出事了。”
“拉屎拉了一个小时?我看你不仅肚子里,脑袋里也全是屎!”王斌虽然厌倦赵成,但也没办法直接调走他,对这家伙实在厌烦,懒得继续搭理,便道:“你也去挖鱼塘,给我挖一个星期!”
赵成浑然不在意——对他而言,何处不是安乐窝?
处理完康杰和赵成,二连长王斌又看向四班长张鹏,虽未怒骂,却也带着凛然杀机:“张鹏,你要是干不好这四班长,直接说!我换人!再出这种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张鹏也只能低头认错,尽管他自信带兵水平比其他班长高那么一些,但耐不住有个二愣子的兵啊,只能当吃亏是福了。
此时杨星的心里乐开了花:康杰算是倒了霉,副班长也活该!班长虽受了牵连,但以后该对我好点了吧?
正美滋滋地想着以后的幸福生活,忽听连长问他:“杨星,老兵打你是他的错,但你可以报告班长!可以报告指导员和我!躲起来算什么事儿?你这是准备当逃兵吗?”
杨星心中一惊,当逃兵什么的,好说不好听呀,立刻否认:“绝对没有!连长,我只是不敢回班里,怕老兵打我,绝对没有要逃走的想法!”
关键时刻,杨星一点儿都不二儿,好赖谁还不懂呀!扣上逃跑失败的罪名,那以后别想抬头了,而且以后任意揉搓自己也不在话下。
“没有最好!新兵时跑掉就跑掉,还没有上衔,顶多算个‘拒服兵役’,除了多些限制,其他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可你现在是正式的军人,战时若逃跑,那就地处决!现在逃跑,后果你好好想想!想好了也给我写份检查!”
杨星唯唯诺诺,一副老实受教的样子,心里却在感叹:原来我已经错过了当逃兵的最佳时机呀!
听到让写检查,顿时心头一沉:来部队后写的字比在学校时还多!自己要是多用那么一点点精力来学习,又何致于要来部队受罪?不免对以前放浪形骸的生活生出些许懊悔来。
二连长看着杨星呆呆发愣的样子,喝问道:“杨星!听清楚了没有?”
“啊?啊!听清楚了!写检查嘛!”杨星被二连长喝醒后回答道,突然想起一事,便问:“连长,这次检查要写多少字呀?”
听到这话,一旁的杜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杨星:你到底是单纯还是傻还是愣还是没文化啊?这事儿你也问?问个屁!没说字数不就是随便写嘛!
果然,连长听了杨星的问话,也愣了一下,然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杨星,也不说话,突然间微微笑了起来,像是雨过天晴,彩虹高挂,气氛为之一松。
看到连长笑了,杨星也笑了,随后便听到连长说:“一万字!”
杨星立刻又变成了一张苦瓜脸,苦大愁深,眉头紧锁,脸色猝然变得像受了重伤一般。
不过,想到康杰以后天天中午挖鱼塘,杨星已经很满意了,又开心起来。
他看向杜渐,杜渐也在看向他,二人抖抖眉,眨眨眼,扬扬嘴角,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矣。
大致了解了这次事件的经过后,二连长王斌认为目前需要来一场思想教育,让全连统一思想,新老兵团结起来,这样才能在今年的各项比武中,为二连争取更大的荣誉。
他将这一场思想教育的重任交给了副指导员夏言,希望缓解目前新老兵对立的紧张状况。
可真到了周四教育时,这夏副指导员完全跑偏了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