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昨夜的血月照射在那方巨石上,起初巨石并没有丝毫的异常。短暂的“显灵”之后,即使有些诡异,但对虔诚的信徒来说,反而更是增添了它的神奇之处。
及至子夜时分,热闹的龙鳞镇彻底恢复了它的宁静,万籁俱寂,唯一有的声音便是打更人的打更声。
小镇不是县城,打更只有一人,对于住在镇上的六福来说,他是幸运的。打更这差事虽然是夜活,但镇上给的俸禄还不错,足够养家糊口,再说他以前也是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懒散汉子,对于这样的差事他自然万分乐意,自从接过这差事后,家中妻儿老母对他的态度也是大有改变。
六福自然也是不再虚度光阴,跟自家妻子好好过日子。
镇上没有县城里那么多的衙门,加上他六福,吃官家饭的也就只有六人而已。
按说龙鳞镇在这方圆百里闻名遐迩,县里的老爷应该会常来才是。然而六福自担任起镇上的打更人起,从未见过县里的官差来过,至于府城的大老爷们,那就更是没有了。
六福也就只以为这是山高皇帝远,朝廷都不愿管的偏远之地。
再说他这四十年都没去过外面的世界,去过离镇上最远处的地方,也只是镇外十里处的山神庙。那是他十多年前第一个孩子降生的时候,去那里为孩子许了个富贵愿。
但也正是那一年,供奉在山神庙里的神像离奇破碎,一夜之间便彻底失去了香火。他的第一个孩子也因此而大病一场,最后早早的夭折了。
他对山神庙有恨,对妻子有愧,整日以酒度日,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年,哪怕是后来第二个孩子降生,他也未曾有过什么欣喜。
那份失子之痛,对于本本分分的六福来说,俨然是无法承受之重。
自从山神庙失去香火后,大家便把镇上的那块相传为龙鳞石的巨石当作了唯一的精神寄托,龙鳞石也正是因此,香火越来越旺。
当初的六福也曾对龙鳞石许过愿望,希望自己能有一份正式营生,第二日镇上的官老爷便找到了他,说镇上的打更人身患疾病,回家养病去了。
自那以后,六福便把镇上那块龙鳞石当作了神仙,每日夜晚打更都会特意过来磕个头。
今夜也没有例外,六福先是对着巨石恭恭敬敬的磕完头,然后便开始絮叨起来。
“神石在上,六福今日又来给您磕头了。今日俺有件喜事要告诉您,石生已经和隔壁巷子里的翠红定亲了。”
“石生您还记得的吧?俺当初告诉过你的,他是俺第二个娃儿,本来是不叫石生,因为神石您当初显灵,给了六福如今这份营生,俺便将他改名叫石生了。”
“等到娃儿成亲那天,俺定会带着他们夫妻俩来给您磕头,告诉他们,他爹能有今天,全是神石您给的。”
“翠红那孩子俺是满意的,生个好生养的女娃子,以后肯定能为俺生个大胖孙子,到那时,俺老邹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六福明白,这一切都是您给的啊,从今以后,俺每日给你磕九个响头。”
六福絮叨完,又对着巨石重重的磕了六个响头。
那块上千年都没有丝毫动静的巨石,此时竟然开始传出“咔嚓咔嚓”的破裂声。
六福刚转过身,便听见从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他又转过身去,将手中的灯笼高高举起,仔细的观量着。
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从巨石里射出一些红色光芒来,六福见了,吓得赶紧跪地磕头。
他以为是神石再度显灵了。
最后红色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光芒四射,欲把漆黑的小镇再次照亮。
砰的一声巨响,巨石彻底破裂,碎石乱飞,有一块小石头打在六福头上,他一下子就瘫倒在地,瞬间没了气息,只剩下头上有鲜血缓缓流出。
承载那巨石的石座上,红色光芒闪耀,一道血色光柱直冲天际。
待光柱散去,红色光芒也消失不见,在石座上出现了一个小孩,一头紫发散乱着,浑身不着寸缕,身上更是遍布着蓝色鳞片。
小孩见着地上的六福,从石座上一跃而下,趴在六福旁边,猛地张开大口,就欲将六福一口吞下。
突然间,小孩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有些黏黏糊糊的东西,小孩将手放在眼前,好奇的盯着,一股血腥味径直往小孩鼻孔里奔去,那股血腥味使得小孩瞬间惊恐不安,一丝非常痛苦的记忆浮现在脑中,小孩大吼一声,站起身就朝黑夜中快速跑去。
...............
老黄牛将宁元以一团雾气包裹,最后含在口里,将他带回客栈,放在客栈门口,老黄牛就往后院走去。
刚从破庙里回客栈的凌云彩,坐在屋内,看着烛光,心思已然是回到了远方。
在那里,她已经是大仇得报,楼主也放了她自由,她祭慰一番父母族人的亡灵后,便开始江湖闯荡,最后寻得一如意郎君,归隐山林,过上了神仙般的幸福日子......
“啊——”
“掌柜的,掌柜的,大事不好了,死人了......”
小厮的尖叫声打破了客栈的宁静,凌云彩快速从房间里朝声音处跑去。
在半道上遇见了一脸惊恐的小二,她轻声责问道:“发生了何事?慌慌张张的,客人们都已经睡下了,可别吵醒了客人。”
那小厮哪里想得到这些,见了自家掌柜,吓得快要离体的魂魄才稍微安定了些,满脸惊恐不安的道:“掌柜的,门口......门口躺着个死人,浑身都是血,太......太可怕了。”
“快带我去瞧瞧。”
凌云彩心中一惊,对着那小厮催促道。
待二人来到客栈门口,果然见到一个血人躺在自家客栈门口。凌云彩走近瞧了瞧,觉得这血人怎么有些眼熟?
等她又看清楚了些,警惕心瞬间生起。
怎么可能?
他是怎么回来的?
是何人将他带来客栈的?
那小厮因为有掌柜的在身旁,此时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反而是有些好奇的凑近打量了起来,越来越觉得眼熟。
“啊——这......这不是住在五号上房的客人吗?”
“掌柜的,这人我知道,是咱们客栈里的客人,住进来不久。”
小厮的声音惊恐而颤抖。
凌云彩听小厮这么一说,回过神来,看来这少年是命不该绝。虽然她不知是何人将他送到客栈前,但向来只会杀人的凌云彩,此刻竟然生起了救人的心思。于是她吩咐道:“赶紧搭把手,咱们将这位客人抬进去。”
两人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少年抬进客栈,凌云彩问道:“客栈里可有他的同伴?”
小厮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掌柜的,他们一共三人,还有两人住在六号和七号上房。”
凌云彩看着衣着破烂,身上遍布触目惊心的伤口的少年,她深受触动。
黑山八怪即便人多势众,但她也知道,这少年如果要逃,黑山八怪也是不可奈何,毕竟那场战斗她是目睹者。
这少年的身法,她觉得古怪的同时又感到很玄妙精深。
是什么原因能让这少年如此搏命?毕竟他只是一个过路人,局外人。
凌云彩想不通。
她蹲下身子,伸手给少年把脉,少年的脉搏很微弱。她对那小厮吩咐道:“你快去通知他的同伴,这客人性命垂危,需要赶紧医治,恐怕得去请童大夫来才行。”
小厮赶紧上楼,通知苏漓琴主仆二人去了。
等到两人从楼上下来,凌云彩就直接道:“你们将他抬回客房,我这就去将童大夫请来,要是晚了......”
她话未说完,就火急火燎的出了客栈,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此刻的她,与以往简直是判若两人,只是她自己却全然不觉。
苏漓琴和苏管家两人大眼瞪小眼,他们没有弄明白,为何才半个时辰不见,宁元就被伤成这样,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漓琴见着少年的模样,有些害怕,苏管家却是很淡定,他和那小厮一起小心翼翼的将少年抬进客房,便对小厮说道:“小哥,麻烦你去取些热水来,千万不要太烫,再拿一壶酒来。”
小厮虽然不解,但还是按照苏管家说的,取热水取酒去了。
苏漓琴问道:“澈叔,他这是怎么了?”
苏管家摇摇头,他也不知。
小厮很快将热水喝酒拿来了,苏管家就叫苏漓琴先回房间去,他为少年清洗伤口,会脱去衣裳,苏漓琴在此,多有不便。
苏漓琴也明白了过来,微微红了一下脸,还是老实的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苏管家将少年的衣裳脱下,看着那些大大小小伤口,绕是他久经风霜,也是心中一突。
他到底遇见了什么?
又是什么人将他伤成这样?
苏管家将少年浑身清洗了一下,凌云彩便带着镇上的大夫,童大夫来了。
医者父母心。
童大夫看着少年的样子,心中震惊,于是赶紧着手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