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婉嫔示意荣王压低声音,以免引来他人。
荣王会意,他走到婉嫔身边,婉嫔仔细瞧着荣王,才十几日不见,荣王消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婉嫔心疼地紧紧握住荣王的手:“你在牢中受苦了。”
“娘娘在宫中可好?皇后可有为难你?”
婉嫔摇摇头:“我都好,倒是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净想着我。”
“自从母后崩逝后,娘娘一直暗中照顾着我,我早就视娘娘为母妃了。”婉嫔被荣王短短几句问候弄得眼角湿润,荣王的话中处处都透着关心。
婉嫔用衣角擦了擦湿润的眼眸,“好了,咱们时间不多,本宫要长话短说,你仔细听着。”
荣王难得见婉嫔一脸严肃,他猜想婉嫔接下来要说之事一定是大事:“娘娘,请说。”
“今日陛下取消早朝,你可知道?”
荣王今日见过王妃,府中之事他已然知晓:“知道,父皇收到南疆密报,密函上说南疆欲要调兵至建康,助我谋反,而且还听说有人给父皇准备了物证和人证,说什么证据确凿。”
婉嫔看着荣王说的一脸不在乎,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可她却感到事态已经无比严重:“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了?”
“今日我见过王妃,父皇派人搜府,没想到我荣王府这么不干净,竟然真的搜出了我与南疆往来的信函,是有人精心设计了这一切啊!”
“你见过王妃?莫非陛下也将王妃带来了天牢?”婉嫔突然想到了什么。“是啊,我应该想到的,陛下在王府中搜出了信函,王妃又是杨家的人,他怎么可能放过王妃?”婉嫔今日对外宣传病了,将颐和苑紧闭,就是为了夜里来见荣王,可没想到却错过了荣王妃的消息。
荣王望向天牢的另外一端,婉嫔从荣王的眼中更加肯定了答案。婉嫔:“咱们还是低估了皇后,她的势力竟然伸到了南疆,你与南疆是姻亲,南疆出事,你也撇不清关系。”
“我现在就担心杨家的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自从知道南疆出事,杨帅和杨家的消息我却一无所知,看着王妃着急,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婉嫔眼见荣王担忧她,担忧南疆,担忧荣王府,却唯独不见他担忧自己。“你担心了这么多人,怎么就不担心担心你自己啊?”
“我?”荣王看向婉嫔,他不知婉嫔为何会这么问。
“本宫这么问你,你是感到奇怪吗?”
荣王:“娘娘关心我,我知道,可我相信父皇会调查清楚整件事,会还我一个公道。”
“公道?你糊涂啊!”婉嫔素来所知梁帝颇有疑心,特别是对威胁他皇权之事,而今荣王将沉冤的希望寄托于梁帝,婉嫔觉得十分不妥。
“你父皇先是帝王,然后才是父亲,帝王最在意的便是他的皇权,而你近日除了巫蛊之案,还牵涉南疆和北境之事,你在南疆和北境军中颇有威望,这些事儿,桩桩件件都互相牵连,它们都足以让陛下忌惮你。你可知我今夜为什么一定要来天牢见你?”
荣王看着婉嫔担忧心切的样子:“是娘娘猜到父皇的打算了?”
“我不是猜到你父皇的打算,我是知道你父皇的打算了。今日我听闻陛下取消早朝,便预感一定有大事发生,我今日让素玉拿着你母后的令牌去找了伺候陛下的陆公公,陆公公早年是你母后的人,我让他念及先皇后的恩情,他才告诉素玉。陛下多半是信了那些证据,你和杨帅往来的信函被大理寺证实是出自你们的笔迹;南疆送来的密报直指杨家调兵谋反,陛下已经派兵部之人前去南疆军营调查情况,本宫猜测南疆竟然敢送密报,必定在南疆有了安排,兵部此去不一定能调查出什么;还有证人,你可知证人是谁?”
荣王今日从王妃口中得知有人给梁帝安排了证人,可证人是谁,他和荣王妃都不知道,但是他们都能猜到此人应是荣王府之人,不然那些往来的信函又怎么会出现在王府。“娘娘,请告诉我,到底是谁?到底是我荣王府的哪一位隐藏得这么深啊!”
“你啊,就是太放心身边的人,他们被人收买或者他们进入王府时就已经是皇后的人,你和王妃都毫无察觉。”婉嫔有些气恼,也有些责怪,荣王和王妃太正直,太善良了。
“娘娘,若是此次能安然出去,我一定彻查我王府中所有人的底细。”
婉嫔:“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他们送到陛下面前指证你的人是你荣王府的秦管家。”
“秦管家?怎么会是他?”荣王想过许多人,但是秦管家他却一直没有怀疑过。
“本宫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他?也不知道他是被人收买还是他一直就是皇后的人,现在他在陛下面前指证你和王妃,说是王妃偷偷放他出了王府,让他带着你和王妃的口信去南疆送信,让杨帅调兵至建康救你,助你夺位。那个秦管家他什么都承认,什么都招,连南疆杨帅调兵这件事儿他也说他亲眼目睹。”
“秦金水!”荣王眼里升起了少有的杀气,没想到背叛他的人竟是他这么信任的管家。
“荣王,现在你知道了外面的情形,如今宫内宫外危机四伏,你必须要做打算了!”
荣王不懂婉嫔娘娘的意思,他需要做什么打算,能做什么打算:“娘娘,你这何意?”
婉嫔望向牢门外,环视了一眼,她立刻用手帕附在嘴边,压着声音,附耳于荣王:“现在告知南疆调兵来救你已然不行,你在北境军中多年,可有信任的将领?”
“北境军中?将领?”荣王一下猜出了婉嫔的主意:“娘娘,不可,我不能干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什么不可?如今你和王妃危在旦夕,如果陛下一旦证实南疆调兵的消息属实,他一定会下令处置你,现在你在陛下眼中,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谋逆之罪当株连九族。如今能带给你希望的只有北境,我们不过是让北境的军队来建康,让陛下因为北境军而先放你出来,由你亲自来调查此事!”
婉嫔一再劝说,可荣王一直不肯答应:“不会的,父皇不会这么做的,我相信父皇,娘娘,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荣王的拒绝让婉嫔不知如何是好:“你这样固执,你会吃大亏的。”
“娘娘,娘娘,时辰不早了,再待下去,会被人发现了。”牢头见婉嫔和荣王说话已久,马上又是换防的时辰了,他在牢门外小声提醒着。
“娘娘,你快些离开吧!你的好意宇盛感激不尽。”
婉嫔没有劝动荣王,她只得戴上斗篷和素玉出了天牢。回到颐和苑里,素玉将殿中门窗紧闭,她来到婉嫔身旁,小声问到婉嫔:“娘娘,荣王如何答复?需要咱们派人去北境吗?”
婉嫔摇头:“他太相信他的父皇了,这个孩子本宫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了。”
素玉:“荣王就是太善良了,他不知道宫中人心有多么险恶,不知道有些人为了皇位可以做出什么狠绝之事。”
素玉陪伴婉嫔在宫中多年,什么大风大浪她都见过,如今荣王的拒绝,让她和婉嫔都不知该如何帮他渡过这个危机。
“不行,素玉,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我太清楚陛下了,咱们要是不管荣王,荣王一定凶多吉少。”
婉嫔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救荣王,不管她要冒多大的风险。素玉:“娘娘,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婉嫔来来回回地在殿中徘徊,时辰过了一个又一个,眼见就快天亮。
素玉打开窗户瞧见了东边泛起了一层白晕:“娘娘,你一夜未眠,去寝殿躺一会儿吧,天快亮了”
婉嫔摆了摆手:“素玉,你马上书信一封让人带去西境,告诉宇炼,让他赶紧回来。”
“睿王殿下?可是西境战事还未完,殿下回来会不会?”
“顾不了这么多了,西境战事应该也快结束了,如今只有宇炼回来才能调动北境的兵力。”
素玉知道婉嫔想了一夜,做出这个决定已然将她自己和睿王的前途都押上,此事一旦失败,她和睿王的下场也会和荣王府一样。
“娘娘,要不要再想想?”
“不必了,先皇后对我和宇炼有救命之恩,如今她的儿子有性命之危,我不能坐视不管。”
素玉见婉嫔决心已定,立刻按照婉嫔的吩咐,派人送信去往西境。
平王府中,萧宇昭正看着冬雨传来的消息,这几日他都暗暗关注着荣王府的局势。
日清:“王爷,咱们是不是该去天牢见见荣王了?”
平王收起冬雨的信,将信拿到烛台处慢慢烧了起来,直到化为灰烬。而后他转头问向一旁的管家日清:“日清啊!你可知我那皇兄落到今日这般地步,最失算的地方是哪里吗?”
管家日清想了片刻,回禀到萧宇昭:“日清不知,还请王爷告知。”
“他最失算的地方就是太相信身边的人,他身边的近侍和管家都被我那母后收买,他却浑然不知。”
日清听闻,立刻跪倒在地。“王爷,日清绝不是那样的人,日清对王爷那是忠心耿耿。”
“诶!你这是干什么?紧张什么啊!本王有说不信你吗?快起来,快起来。”平王脸上挂着笑,他将管家日清扶起,可日清却觉得平王的笑太渗人。
“如今我那母后和二皇兄将荣王府之事做到此处,我也是时候该为他们尽一尽绵薄之力了,好歹我和他们也是母子,兄弟一场,助他们达成所愿,也算是尽了孝道了。”
管家日清站在一旁不敢随意再答话,唯恐答错,再惹恼那脾气阴晴不定的平王。
“日清,你怎么不说话了?”
平王见管家不语,屋子太安静了,日清战战兢兢:“王爷,日清在。”
“你怎么又紧张了?本王在你眼中这么可怕?”
平王直直盯着管家,日清强迫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啊,王爷向来待人温和,总是笑脸迎人,奴才怎么会怕呢!”
“嗯,这个回答本王喜欢。”平王特意摸了摸自己的笑脸。
“日清,替本王拿一件黑衣出来,本王待会要去天牢一趟,去见见牢里那个让本王朝思暮想了多年的人。”
日清不敢多问平王要去天牢里见谁,他总感觉平王这次出手帮皇后好像并不单单只为置荣王于死地,好像还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人。
平王换上黑衣,他拿着梁帝赐给他的令牌,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天牢外。
今日是白翊亲自看守天牢,见到平王,白翊对着平王握拳行礼:“末将参见平王。”
平王:“白统领免礼,免礼。”见白翊放下握拳行礼的手后,平王继续说到:其实白统领,要是论起长幼来,我还得给你这个舅舅行礼呢!”
白翊:“末将不敢,在宫中,殿下是殿下,末将是末将。”
“我就喜欢白统领这样懂礼数的人。”平王一边说着一边便要踏进天牢里。
白翊伸手立刻拦住了平王:“殿下,天牢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平王指着自己问到:“闲人?你在说本王吗?”
白翊盯着平王,平王:“哎,你瞧本王这记性,来来来,我给你白统领看看父皇给的令牌。”
平王往胸口的贴身处摸出了一块令牌,那令牌白翊认得,确是梁帝之物,见令牌者如见梁帝,白翊立刻跪下。
“白统领,快起来,快起来。”
平王让白翊站起来,白翊站起后,就一直看着平王手里的令牌,他问到平王:“平王殿下,这令牌是?”
平王:“是我忘了告诉白统领了,昨日听闻大皇兄之事,我不相信呐!于是我昨日就进宫面见父皇,我向父皇请旨,让父皇同意我协助大理寺查清皇兄之事,这不,今日我就来天牢之中问问皇兄,他到底有什么冤屈?顺带还问问荣王妃,到底她有没有和南疆通信?”
白翊一点都不相信平王所说的每一句话,可梁帝的令牌在此,他也不能拦着,只得放平王进去。
“多谢白统领了。”平王进入天牢后,他没有直接去见荣王,而是直奔荣王妃的牢房。
平王来到牢房前,荣王妃正躺在床上,王妃将脸别在另外一侧,平王只能看见她的背影,而这背影都足以让平王念念不忘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