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称为三管家,但刘凭并没有把李府当成自己的家,说他有自知之明也好,说他不甘人下也罢,刘凭就是本能地觉得李府非自己终老之地,为了给自己找一条退路,他靠着李府的名望,自己也经营了一点小产业,受能力和格局所限,始终是不温不火,勉强维持。这次他看到庆丰包子铺蕴藏的巨大商机,本以为拉上县尉王仁则就能稳稳吃定李氏,没想到被李泉给搅黄了。
不过,他没有见到李泉在包子铺内受到孙思邈和裴世清的喜欢,更不知道李泉赋诗写字技惊四座的过程。王仁则也不愿在别人面前透露是李泉让功给自己的内情,所以刘凭一直天真地以为李泉只是运气好,遇到爱管闲事的孙思邈和裴世清相助才躲过一劫。尽管王仁则也泛泛说过让他不要再跟李泉作对,但是这种挡人财路的仇恨使他失去了理智,他也没想想,以王仁则官宦之后,县尉之身都让他别再针对李泉,自己难道是多了几个卵蛋吗?
今日李府大摆宴席,欢迎大儒刘炫和神医孙思邈,县衙的几位官员也要来作陪,因为刘凭平时眼皮子活络,分给他的活计是引导客人前往后花园。他正在满心欢喜的高接远迎,突然看到白衣飘飘的李泉款步而来。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县里哪位学子,仔细一看原来是这几日恨得牙根痒痒的李泉,禁不住心里一阵拥堵难受。由于李泉说过和庆丰包子铺的渊源,自己又挺身而出维护店面,他知道李泉是包子铺的实际控制人。也巧了,今天李府宴客,预定了五屉包子,刘凭先入为主,以为今天李泉是来李府送包子的,就想着要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好好发作一下李泉,出出心中的一口恶气,所以这才横住李泉的去路。
李泉见刘凭气势汹汹挡在自己面前,正打算让他指引去后花园的道路,却听刘凭张嘴就指责:“哎,你个卖包子的贱商,李府的二门也是你能进的?现在宴席还没开始,先滚出去在门外候着,什么时候叫你了,再进来,包子也要备好,出了差错,你可担待不起。”
李泉那是什么人?虽然是十三岁的身体,那可是四十岁的心智,一听刘凭这话就对他的心思了然于胸了。李泉心想,田中基本上是很难翻身了,留着这个觊觎庆丰包子铺的刘凭始终是个心病,刘凭最大的依仗无非就是李府管家的身份。趁着今天自己名正言顺受邀前来的机会,挑逗一下他,让他失去理智,抓他一个把柄,即便不逐出李府,也让出丑露怯,今后不能再打着李府的牌子为非作歹。
因此,李泉不再表明自己是受邀赴宴,而是斜了面前的刘凭一眼,充满了藐视和嚣张,但是除了刘凭,其他人又都感受不到。
刘凭心中的火苗又旺了一些,开口就骂:“你是聋了还是瞎了,再在这里磨蹭,小心你的皮。”
李泉冷冷一笑,说道:“今天如果我一定要进去,你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打断你的狗腿!”说着刘凭上前就推了李泉一把。
在李泉的眼里,刘凭的身手就像是慢动作一下愚笨可笑,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打翻他,不过李泉并未还手,而是带着嘲讽之色顺势退了两步,让刘凭感到既打上了,又不过瘾,还能刺激他放手来打。
果然,李泉的嘲讽表情包深深刺激到了刘凭,他连续出手向李泉打去。此刻有几位李府的家仆也注意到这里的争执,急忙围拢过来。
刘凭只顾沉浸在“出气”的快感里,没有意识到在二门外喧闹的负面影响。这正是刘凭小人的得意嘴脸的真实体现,如果他是李府真正的管家,即便再怎么痛恨李泉,也会自顾身份,不会自己动手,而是呼喝家奴院工。
就这样,李泉连退几步,来到连廊檐下的一个大缸之前,这大缸本是防火用的,平时一直蓄着大半缸的水,就摆在连廊的拐角处的院子里,比连廊矮几个台阶。
当刘凭再次伸手过来的时候,李泉迅捷出手,左手一领刘凭的手腕,右手一托他的腋下,顺势大头朝下就把刘凭“栽到”了缸里,自己装作躲避刘凭,连连退了几步,后背撞到了连廊的柱子上,做出一副吃惊又痛苦的样子。
刘凭是个旱鸭子,栽到大缸里之后根本爬不起来,只剩两只脚在空中踢腾。李泉一刻不停地冲着几位家仆喊道:“快,快去救刘管家。”几个家仆已经奔了过来准备救人,李泉这一喊倒是十足做了个好人。
众人七手八脚把刘凭在水缸中翻转过来,刘凭泡在缸里,手扶着缸沿,惊魂初定之后,转眼又看到李泉掀动眉梢对他投来一个鄙夷的笑容,一时之间怒不可遏,手指李泉对几个家仆喊道:“快,快,一起上,打死这个狂徒!”
几个家奴并没有像刘凭这样对李泉有成见,又看是李泉高呼救人,所以踌躇着没有动弹。刘凭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李泉扔进水缸,一直觉得是自己脚滑冲进来的,此刻见几个家仆不听自己的吩咐,恼羞成怒之下,愈加指着李泉喝骂起来。
此时,在众人身后有人低声喝到:“无知的奴才,竟然如此无礼,该杀!”
众人扭头一看,大门洞开,门里立着一匹遍体乌黑的骏马,马边有一个人,二十五、六岁年级,服饰华美,面色黝黑,神态十分倨傲,手里拎着马鞭,声音正是他发出的。有个家仆赶紧跑上前去施礼,然后扭头朝院里叫道:“公爷回府了!”这才签过骏马,去马厩刷洗饮遛。
公爷?李泉有些纳闷,赵郡李氏东祖房的族长李谔,先是在北齐为官,北齐被北周灭后又仕官北周,因为支持先皇隋文帝杨坚,被封爵南和伯,李谔在开皇十八年去世之后,长子李大方袭爵,也只是伯爵。这公侯伯子男算下来,差着几个等级呢,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位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