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队做到东城门时,胡府出殡的队伍还没有到。薛一平不由得暗自庆幸,命令迎亲队伍赶快进城。哪知道刚到城门口,只见几十个人力车车夫并排把道路拦住,一个人高声大喊:“别走了,此路不通。”
众人一看,只见喊话之人身材矮小,瘦的皮包骨头,枣核脑袋尖下壳,说话嗓门还挺高。众人有认识的,不由得议论纷纷:“这不是盛州六合会的帮主赵六吗?”“是啊,身后的两个大汉不就是徐立和郑平吗?”“他们怎么也掺和进来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薛一平一皱眉,怎么回事?队伍怎么停下来了?
“香兰,你在车上不要下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薛一平刚要下了车,一枝梅却早已走了下去,霍平也跟着。看到是赵六,一枝梅气不打一处来说:“这不是六合会的六爷吗?敢问六爷这是为何?你怎么拦住我们娶亲的队伍?”
赵六哈哈一笑:“这不是苍龙山大当家的一枝梅吗?你怎么也来趟这浑水,不好好的在山上待着,跑这儿来捣乱,今天我跟你无法可说,我只针对薛一平。你让他过来。”
“受人滴水恩,须当涌泉想报。薛一平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天我打抱不平就是报恩来的。今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你何必添堵呢,不吉利。”
赵六哈哈大笑:“一枝梅,这是盛州,不是你的一亩三分地,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实话告诉你,我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昨天有人找到我们,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让我在这儿堵你们一会儿。”
一枝梅心里强压住怒火,但他不漏声色:“赵爷,今天是我恩人大喜的日子,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通过,这件事情一过,让他请你们喝酒,算是感谢。给我个面子好吗?”
“千顷琼田徒手得,连云彩阁一朝成。平生富贵梅时健,肯为穷人冻饿声。你们富人有富人的过法,我们穷人有穷人的活法。你算老几,我不会让你们过的,因为我答应了那个人,我要守信用,我要为说过的话负责。”赵六毫不相让。
一枝梅也怒了:“那我们要是非要过呢,我告诉你赵六,今天我们过定了。让我们过也得过,不让过也得过。你感觉你能拦得住我们吗?”
赵六冷笑一声:“你可以试试。”一招手几个手下把一枝梅团团围住,一枝梅轻蔑的一笑,“唰”一个转身,众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几个手下就躺了一地。“好啊,一直没你欺人太甚。”赵六跳过来,两个人斗在一处。两人真是上山虎遇见下山虎,云中龙遇见了雾中龙,打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正在这时从城里传来鼓乐声,男人的“嘿呦嘿呦”声和一阵阵的哭声。坏了,胡府出殡的要过来了,赶紧走,不然就麻烦了。一枝梅和赵六也停了手,不服气的看着对方。想到这儿,一枝梅转身坐上汽车,大喊一声:“兄弟们,走了。”汽车夹杂着喇叭声、军乐声,向城里冲去。赵六一阵冷笑,打了个呼哨,“呼啦啦”又冲出来一百多人,手挽手站成一排,把城门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赵六大喊:“薛少爷,你可以走,但是的从我们的尸体上轧过去。”薛一平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停在城门口。这时,胡府出殡的队伍也到了,几个响器手吹着喇叭,拿着唢呐过来了,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前面两个人左右分开,举着一副挽联的上下联。上联是“三径寒松含露泣”,下联为“半窗残竹带风吟”。后面是“母仪足式”的匾额,放在一个彩亭里,被四个人抬着。其他对三姨太生前行为赞扬的匾额也被放在彩亭里,有两个或四人抬着。在后面的是二十四人抬的大红的棺木,他们喊着节奏慢慢地走着,不时的换人。在棺木后面是他们的家属,均穿孝袍。他的侄子胡林披麻戴孝,举着引魂幡,拿着哭丧棒。纸钱在空中飘飘洒洒,满街都是。
“队伍怎么停了?”胡林挤到前头一看,原来是薛一平的迎亲队伍要进城,而自己要出城,“不要停,走。”一支要进城,一支要出城,两支队伍就这样在城门口汇合了。赵六他们看到目的达到,也不在纠缠,一声令下撤走了。两方都是盛州有名的大户,各不相让,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他们知道,自己如果让了步,丢的不但是自己家的脸面,还有在江湖上的地位。如果胡府的人想让,江湖上的人会说:“瞧,这就是某府的人,一窝怂包,那次在盛州城门口出殡偏偏给人家结婚的人让路。不知道死者为大啊,没出息的东西。”如果薛府的人让路,江湖上的人也会说:“人身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说薛府的薛半城,自己的儿子结婚,本来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却给送殡的队伍让路,不是找晦气吗?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一对新人给死人让路,听着都新鲜。”所以他们各不相让。胡府的响器手和军乐队杠上了,同行就是冤家,谁也不服谁,谁也不会认输,这才是真正的竞争,都玩了命了,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演奏曲子的质量自不用说,绕梁三日,袅袅不绝。
中国人喜欢当看客,特别是在盛州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两大首富斗法,众人岂能错过。李天龙来时,城门口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水泄不通。城门上也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城里万人空巷,一个劲的涌向城门。了解原因后,他告诉陶凤林把赵六找来。赵六来了以后一看,知道大事不妙,可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没有做错。所以装的很镇静。
李天龙严肃的问:“赵六,刚才是你堵住薛府的迎亲队伍,不让他们进城的?”
赵六看到城门口闹成这样也有点后悔:“是啊,是有人花钱让我这么做的。”
“赵六,你可知罪?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一堵截,才有了这个后果?你说现在怎么办?”
赵六强装镇定:“我何罪之有,受人之托,必做衷心之事。如果拿了别人的钱财不做事,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人要讲诚信。”
李天龙怒吼道:“谁给你的钱,让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是不是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伤疤的和一个将近三百斤的胖子?”
赵六大吃一惊:“李探长,你怎么知道?”
李天龙长叹一声:“赵六,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被骗了,那是日本人,他们是利用你。”
一枝梅说:“是啊,昨天晚上我们已经交手了,其他人已经被我们干掉,那是两条漏网之鱼。我想着他们肯定会再闹事,却没想到是你被日本人当枪使。”
一枝梅说:“李探长,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接着,一枝梅把昨天夜里二探胡府的事情说了一遍,李天龙感到事态严重。恰好这时,王贵也带着保安团大部分人维持秩序,李天龙跟王贵咬了一阵耳朵,王贵带着人直奔胡府,到了地方把胡府包围了。
王贵上去叩打门环,不一会儿管家胡来把大门打开,看到这么多人就是一愣:“王团长,有什么事吗?怎么带这么多人?”原来按理说胡来应该送三姨太出殡,可是自从三姨太死后,胡叙钱的病越来越严重,这几天都快下不了地了。胡林让胡来在家照看他,同时留下了几个护院看家。
王贵一笑:“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也不兜圈子了。接到有人举报,说你们府私藏烟土,枪支弹药,听说还有两枚毒气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要搜查。”
胡来一笑:“这么说,王团长原来你带这么多人前来,是兴师问罪来的?”
王贵说:“也可以这么说。那我们可以进去了。”说完带团丁就要往里闯。
胡来大喊一声:“慢着,你以为胡府是你们保安团团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有我在,今天你们就甭想进。”说完一招手,胡府的护院各拿刀枪赶了过来。
正在这时,胡叙钱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过来,气喘吁吁地:“管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吵吵闹闹的。这不是王团长吗?你们”
大家看到胡叙钱大吃一惊,三姨太的死对胡叙钱打击太大了,一个月的功夫头发胡子全白了,背也坨了,瘦的皮包骨头,眼窝深陷,面容憔悴,老了十几岁。
胡来赶紧跑过去,来了个先下手为强:“老爷,今天三姨太出殡,大家悲痛欲绝,而王团长却说我们家藏有烟土、枪支弹药,要求搜查,你说是不是欺人太甚?我那可怜的三少奶奶,你在天之灵别散,看王团长是怎么欺负我们的。”
胡来本以为东家会全力阻止王贵搜查胡府,哪知道胡半城淡淡一笑:“王团长,你们都进来搜查吧。如果没有,能还我胡府一个清白;如果有,我就跟你到案打官司。事情既然出了,躲也躲不过。”
胡来刚要说什么,被胡半城制止了。
王贵带着团丁冲进胡府,挨间屋子搜查起来,胡来大气不敢出的在后面跟着。就在一枝梅进入过的那个库房,王贵搜出了烟土、枪支弹药,不过他发现手雷和毒气弹两箱东西不见了,感到大事不妙。赶紧命人把胡府包围,看住胡来,同时派人向李天龙他们报告。
胡叙钱一看真的搜出了烟土、枪支弹药,不由得勃然大怒:“胡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才阻止他们搜查?”
胡来“噗通”跪在地上:“都是胡林少爷逼我干的,他和日本人勾结,偷运军火,贩卖烟土,今天还准备试验两颗毒气弹。”
胡叙钱一听吓得魂不附体:“什么?试验毒气弹,这不是拿盛州几十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你想过没有,如果毒气,我们整个盛州就会尸横遍野,瘟疫横行,到时候盛州就有可能彻底消失。”
王贵焦急地说:“我得赶快去城门口了,你们出殡的队伍跟薛府迎亲的队伍在城门口杠上了,互不相让,现在那儿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如果这时候他们施放毒气弹,城门口成千上万的百姓就遭殃了,我们要赶紧制止。”
胡叙钱一听也急了,精神由于过度紧张感觉病情一下子好了:“我也去,胡来,你陪着我。”说完大步流星的向东城门走去,只见街上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胡叙钱不由得生存疑虑:“人呢?都去哪儿了?”
王贵长叹一声:“都去东城门投胎去了,排队送死去了。”
在东城门附近的一个三层楼的平房屋顶上,山本二十四得意的望着越聚越多的人群,露出狰狞的笑容:“阎王让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三木,把炮架拿来支好,把毒气弹的箱子也扛来,我要让支那人尝尝毒气弹的厉害。如果试验成功了,我们大日本帝国将会大批量的投入战场,我们就会成为帝国的功臣。”
大胖子三木也是满脸骄傲:“天皇陛下万岁。”他们架好炮架,打开毒气弹的箱子,一看就愣住了。毒气弹去哪儿了,只有一些破铜烂铁,这不可能啊。再说挤在人群中的那些日本鬼子,个个乔装打扮,跟中国人看上去没有什么两样。在行动前,山本就告诉他们:“支那人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面对我们的只有死亡。你们将会为天皇陛下玉碎,还会有成千上万的支那人给你们陪葬,你们是帝国最优秀的武士。当毒气弹爆炸时,就是我们的胜利之时,你们用你们的牺牲换回更强大的武器,你们功不可没。这些手雷分发给你们,你们临死前要引爆它们,为了圣战不要留下遗憾。”
李天龙和一枝梅正在愁眉不展,他们不知道怎么能找出混入人群中日本武士。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手雷,一枝梅知道毒气弹不会响,可是手雷也会照成很大伤害,必须尽快找出这些定时炸弹。
这时,薛一平找到李天龙和一枝梅,轻声说了什么,只见李天龙点点头。不一会儿,拥挤的人群里又挤进来很多人。王兰香缓缓走下汽车,众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位美丽的新娘子,猛然间王兰香用日语振臂高呼大喊一声:“天皇陛下万岁”,底下有十几个人也用日语振臂高呼:“天皇陛下万岁”。他们还没有喊完,大攮子就给他们捅上了,“噗嗤噗嗤”连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纷纷玉碎。剩下的日本武士一看大事不好,引爆自己身上的手雷,爆炸声此起彼伏。现场哭声喊声尖叫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爆炸现场一片狼藉。这时,山本和三木也向下扔手雷,现场一片混乱。一枝梅看到三木拿出最后一颗手雷拔掉引线刚要扔,一枪击中他的手腕,手雷落地爆炸,三木被炸得浑身碎骨。山本看势不妙转身就跑,被李天龙一枪打中胳膊,不过捡了一条命。
李天龙和一枝梅负责保护现场,薛一平、王兰香带领医生给伤员包扎,救治伤员,能做手术的就地做手术,伤重的送往医院和附近城市的医院。不一会儿,警员报告伤亡情况,连日本武士在内共死亡四十一人,重伤十八人,轻伤二百多人。现场硝烟弥漫,残肢断臂,血肉横飞。人们抱住死去的亲人放声大哭,鲜血染红了地面,汇成一条小溪,流入下水道。
这一幕让刚刚到来的胡叙钱目瞪口呆,他怒不可遏的走到胡林面前,“啪啪”扇了两记耳光:“畜生,你干的好事,这下你满意了?”
胡林也傻了,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可是他仍然狡辩:“大爷,你打我干啥?”
“这些日本人是不是你引来的?你知道吗?把他们引来就是汉奸、卖国贼,他们是不是这些天和你在一起?”这时那些受伤的人,失去亲人的人全都围拢过来,用愤怒的目光看着他。
事到如今,胡林也豁出去了,一百二十个不承认,心说我如果承认了还不被他们生吞活剥了:“大爷,你说我勾结日本人,可有认证物证,不能含血喷人。”
胡叙钱一阵冷笑:“小兔崽子,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啊。胡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