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她等级,我什么等级。她说她太极境,我四象境。”邹桂冬说。
莫方说:
“简直就是小意思。”
“什么时候去?”
“明晚吧,我得准备一下。”
就这样的对话,事情便商量结束,然而邹桂冬却因此兴奋了一整晚,导致他彻夜失眠,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他告诉过莫方,他三十岁,而立之年,他的眼袋也是如此说。
艾群见了邹桂冬的黑眼圈便开玩笑。他是不同莫方一个寝室的,自然看不到后者眼睛虽然闭着,脑袋却活络;而就算是同一个寝室,他也只顾自己睡,该开的玩笑还是要开。
“哎,你要是有点文化,找个女朋友不就好了嘛,就算实在是找不到女朋友,找个红灯区也好啊。我有个朋友经常去,我可以让他下次带你去啊。哈哈。”
“你说的那个朋友会不会是你自己?”
“他也去吗?”莫方心想。邹桂冬告诉过他,艾群是有老婆的,且也画着一个半永久的眉毛,并说过为他们的后代眉毛着急,除非艾群能认识几个姓王或姓宋的朋友,让朋友们帮帮忙,若实在不行,“老邹”也可以上新闻。
这时莫方忽然眼冒精光,显然对灯红掩映的地方来了兴趣,又看到比自己还大三岁的服务员小敏进来,促使他咳嗽一声,说:
“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热情点。我也有个朋友也想去。”
“哈哈哈哈。”邹桂冬怪笑。于是,后厨房里开始充盈快活的空气。
午休时候,邹桂冬补觉,所以这白昼,他没分享关于异能者的趣闻给莫方。
晚上下班后,邹桂冬看起来很困倦,充满着疲惫,却又有一种令人担心的神情,像是要扑在什么事物上面,死在那里。
也许是疯狂。
可他也清醒,他设定计划,让莫方假装为一名愿意接受洗礼的普通人,且是他的朋友。这样看来,才有足够的理由接近“母体”,利于完美实施计划,帮助他噬主。
时间,是定在晚上十二点,这对于一个渴望着的人而言,也许很长,不是几个小时,而是许多分,许多秒。但邹桂冬还有心情买两罐啤酒,买一袋酱香味儿的花生,再次登上露台。
这地儿对于莫方开始熟悉,甚至包括墙角落的瓶瓶罐罐。还是一如昨天般多。
喝了两口酒,在肠道里一回味儿,感觉就变得不一般起来。
莫方说:
“不能光喝酒啊……”
“吃颗花生。”邹桂冬捏着一颗花生抬抬手。
“不是,我是说这年头不是都兴你有酒,我有故事这一套吗,你也讲个……故事呗。”莫方吃一颗花生。
“为什么不是你讲?”邹桂冬剥开一颗花生。
“我讲什么故事,我又没你老,哪有那么多故事?”莫方嚼着花生含糊不清的说。
“这样吧,我起个头。”莫方喝了一口酒说道,“我可能间接性害过人。”
邹桂冬变得专注,也变得沉默。
莫方继续说:
“我差不多半个月前修手机,被黑心老板坑了,我就很恨他。也许这是邪念吧,后来被魔鬼察觉到了,魔鬼就带我找到那个人,帮我杀了他,还把他的头放在我的手里。”
“你说,我能不恨他吗?可恨不能杀人……以前的确不能杀人,可现在能了……所以……难道不能说是我杀了他吗……可是,你要是叫我不恨,能吗……不能。”
“所以,这不是你的错。”邹桂冬说,“是缘起的错。”
“当时我和那店主吵架,有个女孩进来了,说大不了换一个就好了。换一个……呵,说着简单,有钱人眼里那些都是简单的玩物吗,换一个就好了……呵,说到底不还是我的错,穷是原罪。”
“那这也不是缘起的错,也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
“难道人死了就一定要分个对错吗?”邹桂冬眼睛睁大了几分,“对错,是相对的。我说缘起的错,没错。但你说是你穷的错,那便错了,连我说的也错。”
“这是魔鬼的错,若不是魔鬼的错,那还称谓魔鬼吗?若不是魔鬼,你原本的仇恨都隐藏着,直到忘却,可魔鬼却偏偏利用它。所以,你说,是谁的错?”
“这既不是缘起的错,也不是你的错,统统是魔鬼的错。魔鬼都得受着,要不然我们创造魔鬼这两个字干嘛,让他当我们自己吗?”
莫方惊觉,“没文化”的邹桂冬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看样子岁月与生活这两样存在,也教会了他一点有用的东西。起码日子中,能自我宽恕。
邹桂冬说:
“我讲个我以前的故事给你听听……”
故事发生在五年前,那个时候邹桂冬身上所剩的钱没有多少,便进工厂去上班。
分配宿舍,有一个室友正好在同一条产线上,因此一来二去两人熟了,也坐在床沿喝啤酒剥花生。经过接触,邹桂冬了解到那人喜欢赌,玩什么六和彩之类的,还说些行话吧,什么“豹子”“顺子”“生肖”“自选”……
一天晚上下班,李志斌对于某个数很有把握,便投了,还叫上邹桂冬一起投,说肯定能中大奖。
起初,邹桂冬并不以为意,因为要想不打工,还是买双色球靠谱,反正是搏。但听到李志斌下注五千,动心了。要是不中,这个赌徒下注那么多干嘛?
下载软件的时候流量卡限速,邹桂冬因为太累睡着了。等一觉睡醒已经深夜,但有一个梦他没忘却——一串数字。这一串数字和李志斌给的数字差一位——但邹桂冬决定跟梦走,买了一千块钱,心说成败在此一举。再次睡下时,他看了一眼对面床铺上的李志斌,正打着呼噜。
第二天起床,是在李志斌的骂声中醒来的,李志斌粗鲁的宣布了不好的消息,口中嚷着一字之差,还问邹桂冬投了没,邹桂冬点头说送了一千。
随后心怀忐忑的邹桂冬去了厕所,打开软件一看,哪知道一字之差,美梦成真,中奖二十万!
二十万,起码两年不用打工了,而今年都快过年了,还打什么工?
片刻功夫后,邹桂冬决定自离,回家过个肥年,好好放松一下,甚至想好了买一辆车,又或者开家小商店,从此以后再也不用七点对七点,每日辛辛苦苦却只拿一点微薄工资,虚度青春年华。
二十万的大奖,除了带给邹桂冬惊喜之外,还有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因此他总担忧这笔钱突然不翼而飞,或更为干脆的凭空消失。若是如此,一同溃散的,还有他刚编织的小小梦想。
梦想真的已经很小很小了,少年时,他最切实际的梦想有多美呢?成为一个明星,开着超跑,住着豪华别墅;也成为全村的希望,带领村民们致富,让父母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说“你家儿子可真是又帅又能干啊”。
后来现实很残酷,梦想这种欲望得不到满足,便一次次的降级,能有一房一车便足也。可这依旧难以实现,现实简直就是一屠夫,手拿着那杀猪的刀阻拦在人的面前,谁敢往前跨一步,都要挨砍一刀。且还不算完,还要被十头猪拱回去。于是渐渐的,脸上的刀痕多了,他便不得不明悟人生的真谛:人生,快乐就好。
他怕,他怕二十万,是上天再开的玩笑。
李志斌气恼的出门上班,邹桂冬诚惶诚恐也跟在后面。但他故意落后脚步,半道去了大商城,买了崭新的行李箱,在公园又坐了一个小时。至此,邹桂冬花了一个半小时做了一些准备工作,便又马不停蹄的奔回宿舍,打算收拾好衣物,离开。
待邹桂冬微喘着推开宿舍门的时候,细密的汗珠咬着人出来了。他看见李志斌坐在床沿,地上放着一瓶酒,三个空瓶,地上也洒了酒,屋子里有很重的酒气。
砰!此时,李志斌用牙咬开了一个啤酒瓶盖,发出的响声令邹桂冬一惊。
感觉气氛微妙的邹桂冬决定先声夺人:
“我打算跑路了。”
“为什么。”李志斌一边对瓶吹,一边斜视着邹桂冬。
原来,在产线上忙碌的李志斌抬头没有看见邹桂冬,起了疑,渐渐没了心思上班,越想越不对劲儿,就怀着气愤回来了。
“听你的输了一千,这厂不包吃,混不下去了。”邹桂冬坐在床沿,手肘撑在膝盖上,拱着下巴,低着头。
“回去车费你有吗?”李志斌说。
“回家车票两百,还有一百五可以花。”邹桂冬说。
“省点,能花半个月的,都干五六天了,走了不划算。”
“我一个月定的伙食是一千,怎么省?”
“我可以借你,别走了,留下来我们还可以一起吹牛。”
“不了,我车票买的中午的,马上就要走了。……刚刚也和家里人打了电话……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唉。”
“你真的输了一千吗?真的只剩一百五了吗?”
“那还有假。”
“我看看。”李志斌拿着半瓶啤酒站起来,走到邹桂冬面前,站定,伸着左手,作讨要状。
“你早上说没中,我特么一气之下,直接就给删了,怎么看?”邹桂冬盯着李志斌的眼睛说道。
“这样啊。”李志斌坐回床沿,又喝了一口酒,“可你走了,我也不想上班了。”
“你也回家过年吧,你今天有没有请假?”
“输了好几个了,我不好意思回去。”
“那就继续上班啊,请半天假,下午再去,否则旷工扣三天工资。”
“我能去你家过年吗?朋友。”李志斌突然笑着道,邹桂冬一霎那感觉到一阵压力,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