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在大初一的闹得家中不宁，索性也不跟王翠兰吵闹了。她把杜大娘拉到厨房里，低声问：“今天这到底怎么回事？”
杜大娘道：“也没怎么着啊，我就是照你说的，一早想跟张晓清谈谈，结果就说了几句，张晓清出去拜年去了。他刚一走，那个王翠兰就开始大吵大闹的，说我撺掇着她老公跟她过不去。”
张晓英皱皱眉，“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杜大娘道：“我就跟他说管管你媳妇吧，她简直太不像话了，谁见过儿媳妇整天跟婆婆吵吵的，传出去多不好啊。”
张晓英问道：“那哥说什么？”
杜大娘叹口气，“你哥什么都没说，就说还得出去拜年呢，等回头不忙的时候再说。”
一句“再说”，恐怕接下来就没什么下文了。
张晓清那脾气，老实是老实，可就是有点懦弱，他被王翠兰拿捏的死死的，王翠兰让他看什么，他干什么，平时给老丈人家干活，比给他自己家里干活都多。
这么个人，让他去说王翠兰去，那肯定是干巴巴的，说几句就得让王翠兰给呛出来。
张晓英心里暗道，果然不能指望张晓清了，可想个什么法子治治王翠兰，让他们两口子以后都不敢慢待她娘呢？
她心里琢磨着，这会儿张晓清已经回来了。
早饭准备好了，杜大娘一早熬了粥，还把昨天没吃完的饺子热了热。
厨房里少了那么多东西，杜大娘心里有事，也没看出来，一见张晓清回来，就招呼他赶紧吃饭。等吃完了饭，拜年的人都来了，他们还得挨家挨户的串呢。
张晓清一早去了几家老亲家里，这拜年也是讲究规矩的，先拜长者亲戚，等拜完了，吃完早饭，就在村里串游一个遍，亲戚朋友的，到人家家里走走，磕个头就行了。
果然如张晓英想的一样，张晓清对杜大娘的话只字未提，也没说王翠兰半句。反倒屁颠屁颠的给媳妇夹菜，还把杜大娘递给他的一碗饭，转手送到媳妇面前。
看这对媳妇的十三孝，还真让人眼气。
本来他们夫妻感情好，是件挺好的事，但也要分什么时候，这在自个儿亲妈和小姑子面前秀恩爱，让人怎么想？
尤其是儿媳妇跟婆婆刚闹了矛盾，这不是明摆着做给当妈的看的吗？
杜大娘气得脸都白了，撂了筷子也不吃饭，就这么看着他们俩。
结果人家两口子倒好，都没理她这茬，也就是张晓英看着她娘脸色不对，从厨房盛了一碗饺子汤出来。
“娘，你喝口水吧。”
杜大娘“嗯”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心里真是悔的不行。
这儿子真是白生了，白生了啊。
亏她还掏心掏肺的给人家把两个孩子带大了，结果孩子还是跟当娘的亲，把她这个奶奶也不当回事。
现在被王翠兰教的，看见她连声“奶奶”都不愿叫了，有时候背地里还喊她“老不死的”。
小孩子知道什么是“老不死的”吗？
说到底还是大人教的。
她这会儿真是后悔把全部心力，都放到儿子和孙子身上，结果到最后，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现在她有手有脚的，还能干活，别人还能指望得上她，就已经对她这样了，要是有一天摊在床上起不来了，恐怕连给她倒口水喝的人都没了。
心力拔凉拔凉的，却也说不出话来，只在张晓英靠近的时候，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眼中满满的祈求之色。
张晓英看着忽觉心中一痛，虽然她娘一直偏心的厉害，曾经为了给哥哥娶媳妇，不惜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
但她现在岁数大了，当初的仇恨随着她这一世过得风生云起，也渐渐消退了不少。
她毕竟是她的亲娘，她打心底也希望一家子能和和睦睦的，将来母亲能过个幸福的晚年。
她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娘，上回我给你那笔钱，你还留着呢吧？”
杜大娘以为她说的是她上学前给的那笔生活费，点了点头道：“还有呢，没花完呢。”
自从张晓英走了之后，家里一切开销都从那笔生活费里出了。
张晓清和王翠兰两人没给过她一分钱，带着两个孩子，吃饭都在家里吃。不仅如此，家里有个大事小情，人情往来的，就连孙子和孙女买衣服，文具，上学的学费，王翠兰都要伸手跟她要。
她恨不得一分钱掰成八瓣用，她自己过年都舍不得换身新衣服，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都换的一身新。
这也幸亏张晓英给的钱多，怕她不够用，有时候还让周红把小卖部的盈利送一些过来。这才勉强支撑住了这个家。
也就是这样，她在家里还受着气呢，时不时的就被儿媳妇丧两句，有时候骂得难听的，满条街的人都听得见。
要是没有张晓英给她的钱，她都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了。或者连口饭都吃不上，得被人赶到大街上去了。
都说养儿防老，可现在一家子过得都是闺女的日子。没有这个闺女，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会儿张晓英问她话，她心里也是觉得惭愧。
其实她手上已经没钱了，但也不好意思开口再跟闺女要钱了。
张晓英一听笑起来，“那就好了，我最近手头也紧，既然你钱够花，我就不用给你了。”
她刚一说完，王翠兰就满脸不高兴，拉着个脸道：“这怎么行？你不给钱了，咱们家里开销怎么办？”
张晓英扫她一眼，假装不懂，“什么开销啊？”
“就是咱们这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
张晓英挑眉道：“嫂子这话我就不懂了，那我给我娘的零花钱，让她没事的时候给自己做几身新衣服，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她怎么还担着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你能告诉我，是哪一大家子？”
王翠兰也听出她语气不善，不过她仗着自个男人都听她的，也一点不让，直接开口道：“就是咱们这一大家子啊，你哥，我，还有两个孩子。”
张晓英轻笑一声，“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吧，我是个闺女，这从来就没听说闺女养家的？我给我娘钱，那是孝敬老人了，怎么还得养着你啊？我可没听说过哪家的闺女没出嫁时，要养着自个儿嫂子的？”
王翠兰语噎，愣了一下，才低声道：“这不都是一家人嘛。”
张晓英道：“一家人是没错，不过有些事情咱们还是得掰斥清楚了。我是个姑娘，这姑娘早晚会出家的，这所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以后那是别人家的人，可跟你不是一家子。更没道理养着你吧？”
王翠兰见她这么说，索性也不吃了，把筷子往下一撂，冷声道：“好啊，张晓英。你要掰斥掰斥，那咱们就掰斥掰斥。当初我没想嫁进这个家里来，是你们家求着我来的，既然我来了，那必须要养着我的。要么是你哥养，要么是你养，你们老张家的，横不能让我喝西北风去吧？更何况我还给家里生了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可都是姓张的。”
张晓英见她疾言厉色，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由暗叹一声，怪不得杜大娘不是她的对手，就这张嘴真是厉害啊。
不过今天她必须把她的气焰给打下去，否则等她走了，杜大娘还得受罪。
她冷笑一声，“嫂子说得是，你嫁到我们家来，自然得有人养你。不过你丈夫在这儿呢，他才有责任养你呢，别人可没这义务？娘年纪大了，你还指望她养着你们一辈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