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初七哥哥,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小雪呀…”
“呜呜,你不要死啊,你死了小雪可怎么办呀…”
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传入耳中,感觉到一双小手抓着自己的胳膊在使劲摇晃,孙仲谋想睁开眼,看看怎么回事,却发现眼皮很沉重,睁一下仿佛都得用尽全身的力量。
费了好半天劲,孙仲谋终于努力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柔和的光线从眼前斜着照过,空气中的尘埃静静的漂浮着,偶尔折射出点点亮光。
“啊,初七哥哥,你醒啦。”一声充满激动欢喜的轻叫传入耳中,接着一个稚嫩的小花脸便出现在孙仲谋的视线中。
灿若繁星,梨花带雨,这是孙仲谋看见眼前这张小脸的第一感觉。
亮,黑,又亮又黑的一双大眼睛正可怜兮兮的注视着孙仲谋,两行清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团喜意却明显从眼底荡漾开来。
乱糟糟的头发随便披在头上,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小脸呈现一种病态的黄色,间或还有一些黑色的污渍。
看到自己的呼唤祈祷在冥冥之中感动了天上的神灵,眼前的这位大哥哥终于睁眼醒了,小女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慢慢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初七哥哥,你一定渴了吧,你等着,我给你去弄点水来。”小女孩边说边起身向外面走去。
孙仲谋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中却在努力消化着不断涌来的记忆。
原来,孙仲谋那天晚上英雄救美被车撞死之后,灵魂穿越到了现在这个身体,变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字恰巧也叫孙仲谋,是个小乞丐,流落江湖,身世更是崎岖坎坷。
他本是一位官宦人家子弟,父亲在京都身居高位,家境优渥,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享尽人间荣华富贵。
只是他父亲伴君如伴虎,天颜难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大祸临身。再加上官场争名逐利,风起云涌,随时可能掉进别人的陷阱和算计之中。那富贵终究是过眼云烟,努力攀爬多少年得到的荣华富贵,顷刻间便化为梦幻泡影。
孙仲谋的父亲遭逢大祸,满门抄斩,费尽千辛万苦,耗去无数钱财,终于托人暗地里救出他一命,从此流浪江湖,漂泊人生,已过去好几载。
这几年间,孙仲谋化名初七,到处流浪,尝尽了人间炎凉世态,受尽了人们百般刁难和无数冷眼。
至于为什么要化名初七,主要是他们家定的是满门抄斩的罪名,他的命是他父亲花费巨额钱财买下的,走的也是见不得人的路子。救出他后,办事的人千万嘱咐,从此以后,以前的孙仲谋就死了,让他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生活。
孙仲谋也曾想学个技艺傍身,以后有个稳定的营生,安稳度过此生。只是他一来年龄尚小,身体瘦弱,干什么都被当做累赘,试过几家都不愿收留。二来别人看他孤身一人,孩童一个,便起欺负凌暴之意,试图让他从此为奴为仆,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这样一来,不是别人不愿要他,便是他见别人起了歹意,趁机遁走。如此经历过几回以后,孙仲谋对安稳度日就慢慢失去了希望,干脆到处乞讨流浪,倒也自由自在,只是免不了饥一顿饱一顿。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自由日子过了两年,在孙仲谋来到固安府广平县的时候戛然而止。
那是去年的冬天,一个大雪纷纷的上午,穿着一身破烂棉衣的小乞丐孙仲谋走进了静游镇的街道。大冬天的谁家也不容易,所以他挨家挨户走了几家,也没有讨到多少吃食,他正暗自伤神,估计又得饿肚子了。
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孙仲谋遇到了一个人坐在雪地里哭泣的小雪。小雪看着有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打扮像一个略微富裕点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唯一惹人注意的就是一双又亮又黑的大眼睛。
当时孙仲谋第一眼看到小雪,便觉得与这个小姑娘很有眼缘,看见她就心里很欢喜,想去关心她,照顾她。
当时的小雪,饥寒交迫,小脸冻的红通通的,再加上哭了很长时间,精神已经萎靡不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眼见瘦小的身体根本扛不住冬天的严寒,周围又没有大人在跟前,如果继续冻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小姑娘就会被活生生的冻死,于是孙仲谋找了一座废弃的房屋,带着小雪住了进去。
孙仲谋生火取暖,把讨来的一点食物全部给了小雪,细心照顾了几天后,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终于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这时,孙仲谋通过和小雪的简单沟通,也才了解到,遇到他的那天,小姑娘是被一个女人带到静游镇来的。她只记得,那个女人带她去了好几个地方,后来路过静游镇,就把她扔下一个人走了。
如果不是孙仲谋收留照顾她,寒风大雪,说不定那天就一命呜呼了。至于其他的记忆,关于她的父母或别的东西,却是半点也没有。
也许是上天看见孙仲谋做的好人好事,或者是大眼睛小姑娘给他带来了好运,往后的一段时间,带着小雪一起在静游镇乞讨的孙仲谋收获居然颇好。
以前冷眼相看,大声呵斥的大婶也给一个窝头了,虽然是从门里扔出来的。以前开门就放狗的屠户也舍得给一点猪下水了,即便原来是准备喂狗的。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孙仲谋喜滋滋的乐了一段时间,然后把功劳全部归结于小雪的到来。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还是那个他,虽然最近沾了小雪的光,稍微吃的比以前饱了一点,个子稍微长高了一点,但皮肤依旧黑黢黢的,一副不讨喜的小乞丐模样是一点也没有变化。
既然自己一点变化也没有,那众人的善意就不是冲自己发的了,而自己乞讨生涯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大眼睛小姑娘。
这小妮子真是自己的贵人啊,怎么就没有早点遇到呢,那样的话自己不就少过许多忍饥挨饿的日子吗。
于是孙仲谋对小雪更加地好了,出去乞讨的时候,时间长了就把小雪背在背上,偶尔得到一口好吃的,自己也不舍得吃,全部让给小雪吃。
就这样,孙仲谋带着小雪一起在静游镇乞讨了三个月,打算过完这个冬天,等天气暖和了再换另一个地方,就这样一路乞讨一路四处游荡,看能不能帮小雪找到自己的家人。
其实,对于帮小雪找到亲人,孙仲谋也没有抱多大的期望。毕竟,他们俩在静游镇待了一冬天,如果有人找寻的话,早就寻来了。用脚指头也能想见,小雪是遭人遗弃了,让她自生自灭。
小姑娘只能先跟着自己流浪了,什么时候遇上有个好人家,愿意收养小雪的话,孙仲谋就把小姑娘拜托给他们。毕竟跟着他一直流浪也不是个事,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又怎么长期照顾小雪呢。
半个月前,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小乞丐的寒苦日子也快熬过去了。孙仲谋带着小雪照常在街上乞讨,却意外碰到了镇上张员外家的管家张全。
那张全仗着张员外的势力在静游镇横行无忌,欺压良善,是本地的一霸,平日里做了不少的坏事。
他看见孙仲谋和小雪两个小乞儿人生地不熟,无人依靠,便起了歹意。当天晚上,张全便带着两个手下,寻到他们俩落脚的破房子里,将孙仲谋毒打了一顿,然后掳走了小雪。
张全想的是,将小雪掳来做个丫鬟奴婢,养上几年卖给人做媳妇,或者也可以卖到县城的风尘之地,平白得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后果,能有什么后果,两个外地小乞儿,还能在自己的地盘翻出什么浪花来。真要惹毛了他,直接一了百了,谁又会在意一个乞丐的生死。
无故被人毒打一顿,孙仲谋倒也能忍受,反正类似的情况这些年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是掳走小雪就不行了,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三个月,孙仲谋却早已把小雪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小雪救出来的。
因为孙仲谋见过张全的容貌,所以很快就打听到了张员外府上。
这半个月来,孙仲谋一直盘桓在张员外府院周围,寻找机会救小雪出来。
昨天,张员外府上请客吃饭,人流往来,张府的下人忙于接待,终于让他找到机会,从后院的一个狗洞钻了进去。
也是天可怜见,孙仲谋钻进去的狗洞旁边就是关着小雪的柴房。那天张府的下人都忙于接待客人,再说也没人觉得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能自己跑出来,更不会有人想到孙仲谋能溜进来。
孙仲谋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柴房的铁锁,正准备拉上小雪再从狗洞钻出去的时候,被一个到后院来取东西的家丁撞见了。
那个家丁一边喊人,一边冲过来准备将两个小乞丐再关回柴房去,等宴会结束后再让管家处置。
孙仲谋和小雪一看有人来了,赶紧往狗洞里钻。
那个家丁看见自己赶不及抓人了,狗洞太小自己又钻不过去,眼看两个小孩就要跑了,弯腰从地上抠了一块铺路的鹅卵石,足有拳头大小,用力照着孙仲谋的后背打去。
小雪已经快钻出去了,孙仲谋正准备低头往出钻。就听“嗵”的一声,后心口受到一股重力撞击,一口气差点换不上来,眼前金星直冒,喉头有热血涌起。
孙仲谋忍着钻心的疼痛爬出狗洞,拉起小雪撒腿就跑。跑两步小雪就跑不动了,毕竟她还太小,耳听得背后院里一片嘈杂声,孙仲谋一发狠抱起小雪,迅速向着镇子另一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