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城南武家挑起的大旗,但这造反的源头却不是武家,而是上虞河村,就在昨天......
“啊……”燥热的中午,正是忙完农活的百姓在地头休息的时间,一声惨厉的叫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正值秋老虎,一丝风也没有,又干又热的天气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也影响不了人们的好奇心,大家纷纷从阴凉地里起身,不约而同的向着声音来源处走去。
本村的一个妇人,连滚带爬的从河边的墓田交界处跑过来,口齿不清的喊叫着什么,靠近了才勉强听清“杀人了!杀人了!”。分明就是惊吓过度。估计一时半会也问不明白,胆子大的干脆就自己过去看看。
这里所谓的墓田交界处,和外地都不一样,而是本村田地和本村墓地交界处,除非有人去世,或者清明或者祭奠日,平时基本上没人跨过界去。但也有例外——一个流浪汉。一个面部毁容,长相恐怖的流浪汉。几乎谁也不知道这个流浪汉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就是在五六年前的寒冬时节,突然有一天,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搭了个简易的草屋,就这么住了下来。起初大家也不适应,天天有人过来看看,慢慢的,大家发现,这个人还挺爱干净,也很自律,还帮大家清理墓地的卫生,并且还去附近的李家村集市谋了一份搬运工的差事,想来并无恶意,应该确实是走投无路,避难至此的。大家也就默认了他的存在。农忙时节,流浪汉还会力所能及的帮助大家,也不要钱,谁家有破柜子破凳子旧锅旧碗的,施舍施舍就行。时间久了,大家也就知道了他的姓氏,也就开始叫他“老刘”。此时的老刘却倒在血泊中,心脏处插着一根木头,想必是头部削尖了。一只手攥着木头的尾部,另一只手做出前抓的姿势。两只眼睛瞪的溜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虽然是一起杀人案件,但屋里并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绑着木头的破桌子面上,还有两只装满清水的杯子。熟人作案!众人的心头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一出,村里的人都慌了,因为老刘只和自己村还有李家集市的人打交道,这个杀人凶手可能就在他们身边!这可关乎着自己全家人的安危。
“保长,要……要不要报官?”一个穿着还算讲究的中年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吃饱了撑得?你觉得保长有这个闲工夫?还是官老爷有这个闲工夫?一个流浪汉而已,烧了算了”。说这句话的人,叫刘顺,是一个极其幸运的富户。
“吵什么吵?烧了吧!连屋子一块烧了。多大点破事也要报官?一个流浪汉,你去给他写状子啊?!滚一边去!”保长不耐烦的吼了两嗓子,另外一个保长也是同样的态度,俩人发完威,就挪着公鸭步就走了。保长的话,立刻就得到了有效的执行,不长时间,就只剩下一堆灰烬。看来,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然而,事情真的就这么了结了吗?人群中一个长得不高却很壮实的少年,右手紧紧攥着衣服的底边,狠狠的捏紧了,再松开,再捏紧,再松开。很快,本就破旧的衣角就被捏的皱皱巴巴。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但是他的一双眼睛一会儿看着灰烬,一会看着刘顺,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其实,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叫刘裕,本来家道殷实,是附近有名的富裕人家。然而亲生父亲刘平突然去世,死的不明不白,尸骨无存,哥哥也和父亲一起失踪。母亲在家族宗亲的逼迫下,改嫁跟了刘平的堂哥刘顺,偌大的家产也成了陪嫁,刘顺一夜暴富,非常幸运。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那作为刘裕的大伯,应该会对刘裕十分照顾。但是看刘裕此时的穿着,就知道,事情绝不简单!之所以刘裕还能活着,估计刘顺一是怕乡亲说闲话,二是觉得刘裕很能干吧。七岁开始,挑水砍柴拔草喂猪,没有一样比下人干的少,就因为这么能干,才勉强有了一口饭吃。下人一顿饭给两个馒头,五个人吃一盘菜。他只有一个馒头,没有菜。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刘裕慢慢的长大了。所有人都认为该是皮包骨头的他,却长的不算瘦小,虽然不是很壮,但一看就精干有力。
夜深了,还是没有一丝风,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时隐时现。此时,刘裕依然没有睡,在抚摸着手里的一根木棍。燥热的空气在本就干燥的柴房里肆无忌惮,所有的木柴都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吱嘎”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个身影悄然闪入。“快跑!你快跑!越远越好,永远也别回来!娘偷了一张交钞,拿着,快跑,现在就走!”原来是刘裕的母亲。“娘,是他干的吧?”刘裕没有接那张交钞,反而问了这么一句话。
“小兔崽子胆子不小啊!哈哈哈哈”刘顺的声音随着笑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来的人不少。刘裕让母亲待在柴房,自己一个人出去,闭上了房门。看着刘顺和他身后拿着棍子的七八个人,刘裕只是开口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你娘俩当我是傻子?你以为我永远都不知道那拾破烂的是谁?当年算他命大!你要怨就怨你那拾破烂的亲爹吧!他要是不回来,我或许还会留着你的狗命!”刘顺阴笑着,怪声怪气的对刘裕说道。
“你这狗日的东西!要不是我爹,我早就饿死了!怕是你就算没发现他是我爹,你也要杀了我吧!衙门征点兵马,其中就点到了我,你是怕我一拿上刀,先来宰了你吧?”看刘顺的表情,就知道刘裕一语中的。
“反正,今天你是死定了,好好跪下来求我的话,我兴许会放过你娘那个贱人!怎么样?”说完这句话,刘顺好像突然心情好了起来。
“本来想让你晚点死的,是你自己等不及。弟兄们,上!”刘顺没想到,想象中的跪地求饶没有出现,反而自己身边围上来了二三十个人。就在这时,月亮从乌云缝隙中漏出来了一点月光,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勉强看清了前面几个人的脸,都是村里的少年,都是常年被欺压的人家家里的孩子,每个人都拿着一头削尖了的棍子。
“你,你们,想干什么?聚众闹事,这是想造反吗?!”喊出这一声,刘顺突然浑身发抖,用异常惊讶的目光看着刘裕“你们,你们要造反?!”元朝治下,晚上七八个人聚众聊天都可能被扣上造反的帽子,这二三十人拿着棍子,不是造反,还能是什么?
“反应过来了?本来是打算学学白莲教,八月十五动手的,你自己找死,我们也不介意提前这几天!”说完,刘裕健步前冲,用棍子削尖的那一头向刘顺捅过去。咔嚓一声,棍子被打掉了,这一招,失手了。文祝也没有寄希望于这根棍子,只是用这根棍子吸引了文顺的注意力,然后右手顺势往前一伸,早就偷偷握在手里的短刀顺利的捅进了文顺的胸膛。
“你,你哪来的刀?”不可思议的看着刘裕,生机从刘顺的眼里悄悄的流逝了。至死,他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富裕哥,这些人怎么办?”一个眉清目秀身材修长的少年突然问道。大字不识的农民给孩子取名字,很少会有“裕”这么有学问的字,所以村里的人都叫他富裕,年龄小的都叫他富裕哥,他也就跟着大家这么叫了。刘裕皱着眉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沉声说了一句“都杀了!”,这句话,决定了跟着刘顺一起来的那几个人的命运……
“娘,我们走了!天亮了事就瞒不住了,他们也都没和家里人说,您和他们家招呼一声,一起去潍河附近躲起来吧,连夜出发,一早就到了。我们先去和保长们算算账,随后也过去!反正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和母亲寒暄了几句,刘裕带着这些少年离开了,方向正是保长家……
不一会儿,火光四起,哭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