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王府厅堂，路兴泰和王一刀坐在堂上，黑毛和两个蓑衣会兄弟立在旁边。
牛脑壳和老花椒站在堂中。
王一刀说：牛脑壳，你杀过多少牛？
牛脑壳说：无数！
王一刀说：那你杀过多少人？
牛脑壳说：也无数！
王一刀和路兴泰一怔。
王一刀说：你真的杀过人？
牛脑壳说：我说杀牛无数，是指有数数不清，我说杀人无数，是没数可数！
王一刀说：此话咋讲？
牛脑壳说：就是没杀人呀！
王一刀和路兴泰再一愣。
路兴泰说：那你敢不敢杀人？
牛脑壳说：有啥不敢的？只要值得！
路兴泰说：咋样才叫值得？
牛脑壳说：你们这些当老爷的，咋连这也不晓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王一刀说：哈哈哈，我正想听你这句话！牛脑壳，如若我叫你去杀人，你要啥重赏！
牛脑壳说：这还用问，财！色！
王一刀说：财我有，色——你这是啥意思！
牛脑壳说：王镖头，我早听说你有一女名叫妩媚，娇美无比，光这名子就让我梦过多少回——
王一刀说：放肆！
牛脑壳说：如若你要支派我，那就招我为婿，我愿肝脑涂地！
王一刀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你你你——你一个杀牛匠，居然想当我的女婿？你是脑袋里装进了潲水！
牛脑壳说：王镖头，那你就别找我说事儿！
牛脑壳掉头走了出去。
老花椒想劝阻说：哎哎哎——
可牛脑壳已经跨出厅堂。
老花椒赶快对王一刀说：王镖头，别急别急，这事儿我会开导他，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他就是牛犟拐我也会把他拉回来。
老花椒一溜烟跑了出去！
王一刀说：这混账东西，简直是不识抬举！
路兴泰说：王镖头，此人如此脾性，倒不可小视！王镖头，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王一刀说：请讲。
路兴泰说：恕我冒昧直言，刚才牛脑壳提出要娶你女儿，其实你大可不必动怒。
王一刀说：你是要我答应他的要求？
路兴泰说：用人讲究谋略，先答应他又何妨？你想，他是要去赴汤蹈火，十有八九都要掉脑袋，将来这门亲事会成真吗？
王一刀说：这——
路兴泰说：王镖头，你现在权且答应，将来如若你要反悔，此事我一定帮你办成！
王一刀说：这——江湖上一言九鼎——
路兴泰说：我要做的当然是不会让你在江湖上失信。
王一刀沉吟片刻说：哎，我那女儿，岂能嫁于如此草介。
路兴泰说：王镖头你说错了，我看这牛脑壳之德性，将来是会有造就的！
却说此时在牛脑壳房间里，一阵窃语声传来，那是老花椒和牛脑壳在交谈。
牛脑壳说：镇上人都在说，这王小姐名叫王妩媚，你听这名字取的——多馋人哪！据说长得是羞死嫦娥，气死西施，那是怎样一个美人啊！我要做了王镖头的女婿，不就发达了吗？
老花椒说：我说牛脑壳，王镖头是啥身份，你想作他的女婿，这不是用屎盆往他脸上扣嘛！
牛脑壳说：你说的啥话？我就那么差劲！
老花椒说：是是是，你不差功，你很给力！
牛脑壳说：那当然。我穷是穷，可我不贱！
老花椒说：牛脑壳，我的意思是你要财就得了！只要王镖头舍得给钱，你五万十万的要，有了钱，还怕讨不到媳妇？
牛脑壳说：老花椒，你晓不晓得，我这辈子有个最大的心愿？
老花椒说：啥心愿？
牛脑壳说：我要讨的老婆，须得美若广寒宫的苏妲已，才似浣花溪边薛校书！
老花椒说：啊？牛脑壳，真是牛杀多了，浑身牛气！
牛脑壳说：对，我就是牛气冲天！
这时，门咚地被推开，黑毛走了进来。
牛脑壳和老花椒瞅着他。
黑毛说：牛脑壳，我们镖头已经答应招你为婿！
牛脑壳先是一怔，随后大喜无比说：真的？！
黑毛说：千真万确！
牛脑壳说：哈哈哈，我牛脑壳终于要出头啦！
他和老花椒一击掌，舞起莲箫的动作对扭起来，嘴里还唱说：正月里要把龙啊灯儿耍，扭啊扭连扭呀，二月间要把风筝扎啊，扭啊扭都儿连呀海棠花——，
王府大门，两只威风的石狮子矗立在朱红色的大门两旁。
门梁上张灯结彩，十几串鞭炮在劈啪作响。
牛脑壳得意洋洋地坐在滑杆上向周围的人群挥手。身穿红袍的乐队将鼓乐敲得震天响。
旁边走着的老花椒满脸堆笑，连连拱手作揖。
大门打开，王一刀走出门。司仪高呼说：王老爷到！
四周一片寂静，牛脑壳从滑竿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冲到王一刀面前。
牛脑壳猛地跪下说：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王一刀带点不屑之意说：你快起来，随我进去，明天我就给你们拜堂成亲！
牛脑壳说：谢岳父大人！
王一刀转身向大门走去，身后鼓乐震天。
牛脑壳忽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老花椒捂脸埋头说：哎，朽木不可雕也！
回到王府客房，牛脑壳在房间里上串下跳，东摸西摸。
牛脑壳说：我的牛眼啊！你看看你看看，这房间，这摆设，真是有钱人啊！发了发了，这次真的发了！
老花椒说：过了今晚你就是王府的姑爷，总有一天这整个王氏镖局都是你的！
一个丫环推门进来说：姑爷，请您更衣。
牛脑壳口水长流说：好，好！
丫环躬身退出，牛脑壳站在原地发呆说：好美，好美！丫环都这么美，小姐会更美！
老花椒说：糟了，这就是传说的感染！人带有偏见，老母猪变貂蝉！
老花椒气哼哼地走出房间，牛脑壳还在原地发花痴。
来到王府花园里，老花椒正在四处溜达，两个丫环交谈而来，他忙闪在暗处。
丫环甲说：我们小姐待字装闺中这么多年，明天终于能嫁出去了，有福有福！
丫环乙说：嘘，小声点。要是让新姑爷听见，吓跑了他，小心老爷剥了你的皮！
丫环甲说：可怜那新姑爷，明天进洞房才晓得小姐只是个传说，貂蝉并不是美女。惨！
老花椒若有所思。
他当即回到客房，见了牛脑壳躺在床上养神，把他拉起来，如此这般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牛脑壳和老花椒在说话。
牛脑壳说：你没骗我吧？
老花椒说：我骗你干啥，你又没有一分钱！我是提前给你提个醒，免得到时候你大失所望提刀乱砍惹出人命来！
牛脑壳说：啥话啥话，我有那么混账嘛！
老花椒很郑重说：这个确实有。
牛脑壳说：这个真没有！
老花椒说：废话少说，你准备咋办？
牛脑壳说：咋办，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套不着流氓！
老花椒说：你想夜闯闺房？
牛脑壳说：正是！
老花椒说：好兄弟，有胆量，你放心，我会为你准备好棺材的！
牛脑壳说：你咒我？
老花椒说：实话如此。难道你不晓得，这十几年来多少登徒浪子采花大盗想溜进王府一窥王大小姐的真容，结果不是被这王府的镖师打得半身不遂就是被后院的恶犬咬得魂飞魄散，你选哪样？
牛脑壳急了说：那该如何是好？
老花椒说：过来，我教你！
老花椒在牛脑壳耳旁窃窃私语，牛脑壳不断点头。
到了夜深时分，一个影子出现在王府花园，不消说那是牛脑壳，他鬼鬼祟祟地在花园里行走。
黑毛和一个镖师打着灯笼走过来，牛脑壳连忙钻进花丛里。
等他们走过，牛脑壳钻出花丛，向前摸去。
眼前就是内院，墙也不太高，他爬上靠墙的槐树，上墙后见里边并无人于是敏捷地从墙上跳下。哪晓得几只恶犬龇牙咧嘴叫着围了过来。牛脑壳从怀里取出包裹，扔出两块牛肉。恶犬纷纷前去抢食，片刻全部被迷晕躺到。牛脑壳轻笑一声，又向前摸去。
